班固

班固(建武八年32年-永元四年92年)東漢官吏、史學家、文學家。史學家班彪之子,字孟堅,漢族,扶風安陵人(今陝西咸陽東北)。除蘭臺令史,遷爲郎,典校祕書,潛心二十餘年,修成《漢書》,當世重之,遷玄武司馬,撰《白虎通德論》,徵匈奴爲中護軍,兵敗受牽連,死獄中,善辭賦,有《兩都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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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成就

開創正史地理志
  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是從班固的《漢書·地理志》開始的。班固生活的時代是漢朝已建立了200多年之際,王朝空前統一和強盛,經濟發達,版圖遼闊,陸海交通發達。地理知識的積累遠非《山經》和《禹貢》時代可比,社會生活和管理對地理知識的需要也空前迫切。地理撰述不再近則憑證實,遠則憑傳聞,而是國家掌握的各地方當局的直接見聞,乃至相當準確的測繪和統計了。記錄大量實際地理資料的地理著作的出現雖是那個時代的要求,但是,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卻是班固對後世的重大貢獻。封建時代,一般的地理著作很難流傳到今天,但正史中的《地理志》,在後世王朝的保護下,較易流傳下來。班固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的作法,被後世大部分正史及大量的地方誌所遵奉。這樣就爲我們今天保留了豐富的地理資料,爲研究中國古代地理學史及封建時代的社會、文化史提供了重要條件。班固對正史《地理志》的開創之功不可忽視。

開創政區地理志
  班固《漢書·地理志》的結構內容共分三部分:卷首(從「昔在黃帝」至「下及戰國、秦、漢焉」)全錄《禹貢》和《周禮·職方》這兩篇,並依漢代語言作了文字上的修改;卷末(從「凡民函五常之性」至卷終)輯錄了以《史記·貨殖列傳》爲基礎的劉向《域分》和朱贛《風俗》;正文(從「京兆尹」至「漢極盛矣」)主要寫西漢政區,以郡爲綱,以縣爲目,詳述西漢地理概況。這部分是以漢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全國疆域、行政區劃爲基礎,敘述了103個郡國及所轄1578縣(縣1356,相當縣的道29,侯國193)的建置沿革、戶口統計、山川澤藪、水利設施、古蹟名勝、要邑關隘、物產、工礦、墾地等內容,篇幅佔了《漢書·地理志》的三分之二。正文這種以疆域政區爲框架,將西漢一代各種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現象分系於相關的政區之下,從政區角度來了解各種地理現象的分佈及其相互關係的編寫體例,可以稱之爲政區地理志。這種體例創自班固,表現了他以人文地理爲中心的新地理觀。班固以前的地理著作,如《山海經》《職方》等,一般都以山川爲主體,將地理現象分列於作者所擬定的地理區域中,而不注重疆域政區的現實情況。《禹貢》雖然有了地域觀念,以山川的自然界線來劃分九州,分州敘述各地的地理。但「九州」僅是個理想的制度,並沒有實現過。所以《禹貢》還不是以疆域、政區爲主體、爲綱領的地理著作。班固之所以形成以人文地理爲中心的新地理觀,除了他本人的原因之外,還因爲他生活在東漢這
  個具體的歷史時代。我國行政區劃起始於春秋戰國之際,但尚未有統一四海的封建國家出現。隨後的秦代雖然一統天下,但歷時很短。自漢朝建立到班固生活的東漢,已經有了200多年長期穩定的歷史,在疆域廣袤的封建大帝國內,建置並完善了一套郡(王國)—縣(邑、道、侯國)二級行政區劃。長期實施的社會制度,促成了新地理觀念的產生。班固的這種新地理觀隨着大一統觀念的加強,隨着重人文、輕自然、強調天人合一的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鞏固而一起被長期繼承下去。不但各正史地理志都以《漢書·地理志》爲藍本,而且自唐《元和郡縣誌》以下的歷代全國地理總志也無不仿效其體例。班固的地理觀及其《漢書·地理志》模對中國古代地理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一方面是爲我國保留了一大批極有價值的人文地理資料,另一方面也妨礙了自然地理觀念的發展。直到明末《徐霞客遊記》問世之前,我國始終缺乏對自然地理現象進行科學描述和研究的專著,
  至多隻有記錄自然地理現象分佈和簡單描述的作品,往往還是像《水經注》那樣以人文地理資料的記錄爲主。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班固的地理觀及其《漢書·地理志》模式的影響不能不說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開沿革地理之始
  班固不僅在《漢書·地理志》中首創了政區地理志的模式,同時也完成了首例沿革地理著作。《漢書》雖然是西漢一朝的斷代史,但《漢書·地理志》記述的內容超出西漢一朝。它「因先王之跡既遠,地名又數改易,是以採獲舊聞,考跡詩書,推表山川,以綴《禹貢》、《周官》、《春秋》春秋,下及戰國、秦、漢」。它是一部西漢的地理著作,又涉及到各郡國的古代歷史、政區沿革等。比如,卷首寫漢前歷代疆域沿革,除全錄《禹貢》、《職方》兩篇外,班固還在《禹貢》前增以黃帝至大禹、《禹貢》與《職方》間加以大禹至周、《職方》後綴以周至秦漢的簡略沿革,保持了漢以前區域沿革的連續性。又比如,卷末輯錄了劉向的《域分》和朱贛的《風俗》,分述以秦、魏、周、韓、鄭、陳、趙、燕、齊、魯、宋、衛、楚、吳、粵(越)等故國劃分的各地區概況,其中沿革是重要內容之一。再比如,班固在正文中於政區地理的框架中納入其他門類的地理現象,將其分系於各有關的郡國和縣道之下,並主要採取注的形式敘述各郡國從秦代到王莽時的建置沿革。縣一級政區並載明王莽的改名。班固在《漢書·地理志》中注重地理沿革的做法被以後的正史地理志、全國地理總志和大量的地方誌所沿用,使後世的沿革地理著作成爲中國古代地理學的重要部分。

記錄大量資料
  班固的《漢書》是我國西漢的斷代史,其中記載了當時大量的自然和人文地理資料,尤其集中在其中的《地理志》以及《溝洫志》和《西域列傳》等篇目中。例如,僅《漢書·地理志》的正文中就記載川渠480個,澤藪59個,描述了全國300多條水道的源頭、流向、歸宿和長度,是《水經注》出現以前內容最豐富的水文地理著作。正文中還記載有153個重要山嶽和139處工礦物產位置分佈情況;有屯田的記錄;有水利渠道的建設;有各郡國及首都長安、少數重要郡國治所及縣的戶數和人口數統計資料113個,是我國最早的人口分佈記錄,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完善的人口統計資料。書中有陵邑、祖宗廟、神祠的分佈;有具有歷史意義的古國、古城及其他古蹟記錄;有重要的關、塞、亭、障的分佈以及通塞外道路的內容等。總之,《漢書》中所記載的自然地理、經濟地理、人口地理、文化地理、軍事交通地理等內容爲今天研究漢代的社會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記載邊疆資料
  班固的《漢書》在《地理志》《西域列傳》等篇中記載了大量的邊疆地理資料。西漢是我國曆史上最強盛的王朝之一,幅員遼闊,交通、文化、經濟發達。經過武帝時張騫的幾次出使西域和漢軍的幾次出徵,開通了絲綢之路;經過張騫等人的「通西南夷」,對當時西南地區有了一定了解。此外,西漢時對東南沿海、南海及印度洋的地理也有一定認識。這些在《漢書》中有豐富的記載。如《漢書·地理志》最早記載了一條從今徐聞西出發到印度南部和斯裏蘭卡的航海線,對沿途各地的地理現象做了記錄。又如,《漢書·嚴助傳》記載淮南王說閩越(即福建)的情況是「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數寸,而間獨數百千裏,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再如,《漢書·匈奴傳》記載漢元帝時候應上書說:匈奴「外有陰山,東西千餘裏,草木茂盛,多禽獸」。又說:「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這些描述蒙古高原的內容說明漢代人們對邊疆地理已有相當程度的認識,給我們今天留下了豐富的研究材料。
  班固是我國東漢著名的學者,《漢書》中有關地理方面的記述是他根據檔冊進行抄錄、編纂而成的,特別是《地理志》博採西漢以前的地理著作匯爲一篇。著書的宗旨是「追述功德」、表彰漢朝使之「揚名於後世」,同時爲當時行政管理服務。因此,地理的內容以政區沿革地理爲框架,自然地理內容排在其次。這樣以人文地理爲主的地理觀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一致,《漢書·地理志》的模式容易被後世的正史地理志、全國總志、地方誌仿效,從而對中國古代地理學的發展產生很大影響。班固所開創的《漢書·地理志》模式對後世沿革地理的蓬勃發展起了促進作用,但也阻礙了自然地理的進步;它記錄了大量的人文和自然地理資料,但也阻礙了理論的發展,特別是自然地理學理論的發展。從《漢書·地理志》的內容來說,它是從事中國疆域政區沿革研究的基礎,是研究我國疆域地理必讀的書,是研究漢代地理必讀的書。
  總之,班固在沿革地理學的開創和地理資料的保存方面都是卓有成就的,他是中國封建社會頗有影響的歷史地理學家。

人物生平

  班固的祖先於秦漢之際在北方從事畜牧業致富。後來世代從政,並受儒學薰陶。曾祖父況,舉孝廉爲郎,成帝時爲越騎校尉;況女被成帝選入宮中爲婕妤;大伯祖父伯,受儒學,以「沈湎於酒」諫成帝,官至水衡都尉;二伯祖父斿,博學,官至右曹中郎將,曾與劉向校理祕書;祖父稚,官至廣平相,被王莽排擠而爲延陵園郎;父親班彪,曾在光武帝時徐縣令,後來專心於史籍研究,編寫《史記·後傳》數十篇,是東漢著名的史學家。

  班固自幼聰慧,九歲能誦讀詩賦,十三歲時得到當時學者王充的賞識,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前後入洛陽太學,博覽羣書,窮究九流百家之言。建武三十年,其父班彪卒,自太學返回鄉裏。居憂時,在班彪續補《史記》之作《後傳》基礎上開始編寫《漢書》,至漢章帝建初中基本完成。

  永平元年(公元58年)班固向當時輔政的東平王上書,受到東平王的重視。

  永平五年(公元62年)有人向朝廷上書告發班固「私改作國史」。皇帝下詔收捕,班固被抓,書籍也被查抄。幸得其弟班超上書申說班固著述之意,地方官也將其書稿送到朝廷。漢明帝瞭解情況後,很欣賞班固的才學,召他到校書部,任命他爲蘭臺令史(蘭臺是漢朝收藏圖書之處),掌管和校定圖書。明帝時,曾任蘭臺令史(中央檔案典籍管理員),秩俸爲二千石,與陳宗、尹敏、孟異共同撰成《世祖本紀》,升遷爲郎,負責校定祕書。又與人共同記述功臣、平林、新市、公孫述事蹟,作列傳、載記二十八篇奏上。

  章帝時,班固職位很低,先任郎官。建初三年(公元78年)升爲玄武司馬,是守衛玄武門的郎官中的下級官吏。由於章帝喜好儒術文學,賞識班固的才能,因此多次召他入宮廷侍讀。章帝出巡,常隨侍左右。奉獻所作賦頌。對於朝廷大事,也常奉命發表意見,與公卿大臣討論,曾參加論議對西域和匈奴的政策。

  建初四年,章帝效法西漢宣帝石渠閣故事,在白虎觀召集當代名儒討論五經同異,並親自裁決。其目的是廣泛動員古文學派的力量,促進儒家思想與讖緯神學緊密結合,加強儒家思想在思想領域的統治地位。在這次會議上,班固以史官兼任記錄,奉命把討論結果整理成《白虎通德論》,又稱《白虎通義》。

  章帝後期,班固辭官回鄉爲母親服喪。

  漢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大將軍竇憲奉旨遠徵匈奴,班固被任爲中護軍隨行,參預謀議。竇憲大敗北單於,登上燕然山(今蒙古境內的杭愛山),命班固撰寫了著名的《燕然山銘文》,刻石記功而還。班固與竇憲本有世交之誼,入竇憲幕府後,主持筆墨之事,關係更爲親密。永元四年,竇憲在政爭中失敗自殺,洛陽令對班固積有宿怨,藉機羅織罪名,捕班固入獄。同年死於獄中,年六十一歲。此時所著書,八「表」及「天文志」均未完成。

  班固著漢書未完成而卒,和帝命其妹班昭就東觀藏書閣(東漢皇家圖書館)所存資料,續寫固之遺作,然尚未畢便卒。同郡馬續,乃昭之門人,博覽古今,帝乃召其補成七「表」及「天文志」。

  此外,班固也是東漢最著名的辭賦家之一,著有《兩都賦》、《答賓戲》、《幽通賦》等。

班固的詩文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併爲郎,稍遷至栘中廄監。時漢連伐胡,數通使相窺觀。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輩,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天漢元年,且鞮侯單於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盡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於,答其善意。

  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餘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於;單於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後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於母閼氏歸漢。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於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慾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於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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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高頊之玄胄兮,氏中葉之炳靈。颻颽風而蟬蛻兮,雄朔野以揚聲。皇十紀而鴻漸兮,有羽儀於上京。巨滔天而泯夏兮,考遘愍以行謠。終保己而貽則兮,裏上仁之所廬。懿前烈之純淑兮,窮與達其必濟。咨孤蒙之眇眇兮,將圮絕而罔階。豈餘身之足殉兮,違世業之可懷。靖潛處以永思兮,經日月而彌遠。匪黨人之敢拾兮,庶斯言之不玷。

  魂煢煢與神交兮,精誠發於宵寐。夢登山而迥眺兮,覿幽人之仿彿。攬葛藟而授餘兮,眷峻谷曰勿墜。吻昕寤而仰思兮,心濛濛猶未察。黃神邈而靡質兮,儀遺讖以臆對。曰乘高而臚神兮,道遐通而不迷。葛綿綿於樛木兮,詠南風以爲綏。蓋惴惴之臨深兮,乃二雅之所祗。既訊爾以吉象兮,又申之以炯戒。盍孟晉以迨羣兮,辰倏忽其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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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於大麓,維清緝熙。乃與執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於、東胡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羣,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雲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屍逐以染鍔。然後四校橫徂,星流彗掃,蕭條萬裏,野無遺寇。於是域滅區殫,反旆而旋,考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後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盛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徵荒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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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聞王者莫高於周文,伯者莫高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爲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絕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酇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其有意稱明德者,必身勸,爲之駕,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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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之西都,在於雍州,實曰長安。左據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涇、渭之川。衆流之隈,汧湧其西。華實之毛,則九州之上腴焉。防禦之阻,則天地之隩區焉。是故橫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龍興,秦以虎視。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仰悟東井之精,俯協《河圖》之靈。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應,以發皇明,乃眷西顧,實惟作京。於是睎秦嶺,睋北阜,挾酆灞,據龍首。圖皇基於億載,度宏規而大起。肇自高而終平,世增飾以崇麗。歷十二之延祚,故窮泰而極侈。建金城而萬雉,呀周池而成淵。披三條之廣路,立十二之通門。內則街衢洞達,閭閻且千,九市開場,貨別隧分。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紅塵四合,煙雲相連。於是既庶且富,娛樂無疆。都人士女,殊異乎五方。遊士擬於公侯,列肆侈於姬姜。鄉曲豪舉,遊俠之雄,節慕原、嘗,名亞春、陵。連交合衆,騁騖乎其中。

  若乃觀其四郊,浮遊近縣,則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對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紱冕所興。冠蓋如雲,七相五公。與乎州郡之豪傑,五都之貨殖,三選七遷,充奉陵邑。蓋以強幹弱枝,隆上都而觀萬國也。封畿之內,厥土千裏,逴躒諸夏,兼其所有。其陽則崇山隱天,幽林穹谷,陸海珍藏,藍田美玉。商、洛緣其隈,鄠、杜濱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屬。竹林果園,芳草甘木,郊野之富,號爲近蜀。其陰則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靈宮起乎其中。秦漢之所極觀,淵雲之所頌嘆,於是乎存焉。下有鄭、白之沃,衣食之源。提封五萬,疆埸綺分,溝塍刻鏤,原隰龍鱗,決渠降雨,荷插成雲。五穀垂穎,桑麻鋪棻。東郊則有通溝大漕,潰渭洞河,泛舟山東,控引淮湖,與海通波。西郊則有上囿禁苑,林麓藪澤,陂池連乎蜀漢,繚以周牆,四百餘裏。離宮別館,三十六所。神池靈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馬,黃支之犀,條支之鳥。逾崑崙,越巨海,殊方異類,至於三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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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痛乎風俗之移人也。子實秦人,矜誇館室,保界河山,信識昭、襄而知始皇矣,烏睹大漢之雲爲乎?夫大漢之開元也,奮布衣以登皇位,由數期而創萬代,蓋六籍所不能談,前聖靡得言焉當此之時,功有橫而當天,討有逆而順民。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蕭公權宜而拓其制。時豈泰而安之哉,計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顧曜後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監於太清,以變子之惑志。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天人致誅,六合相滅。於時之亂,生人幾亡,鬼神泯絕,壑無完柩,郛罔遺室。原野厭人之肉,川穀流人之血,秦、項之災,猶不克半,書契以來,未之或紀。故下人號而上訴,上帝懷而降監,乃致命乎聖皇。於是聖皇乃握乾符,闡坤珍,披皇圖,稽帝文,赫然發憤,應若興雲,霆擊昆陽,憑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嶽,立號高邑,建都河、洛。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盪滌,體元立制,繼天而作。系唐統,接漢緒,茂育羣生,恢復疆宇,勳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豈特方軌並跡,紛紛後闢,治近古之所務,蹈一聖之險易雲爾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內,更造夫婦,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倫實始,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盤輿,造器械,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龔行天罰,應天順人,斯乃湯、武之所以昭王業也。遷都改邑,有殷宗中興之則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階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復禮,以奉終始,允恭乎孝文。憲章稽古,封岱勒成,儀炳乎世宗。

  案《六經》而校德,眇古昔而論功,仁聖之事既該,而帝王之道備矣。至於永平之際,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儀,修袞龍之法服,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人神之和允洽,羣臣之序既肅。乃動大輅,遵皇衢,省方巡狩,窮覽萬國之有無,考聲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燭幽。然後增周舊,修洛邑,扇巍巍,顯翼翼。光漢京於諸夏,總八方而爲之極。是以皇城之內,宮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逾,儉不能侈。外則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爲沼,發蘋藻以潛魚,豐圃草以毓獸,制同乎梁鄒,誼合乎靈囿。若乃順時節而搜狩,簡車徒以講武,則必臨之以《王制》,考之以《風》《雅》,歷《騶虞》,覽《駟鐵》,嘉《車攻》,採《吉日》,禮官整儀,乘輿乃出。於是發鯨魚,鏗華鍾,登玉輅,乘時龍,鳳蓋棽麗,和鑾玲瓏,天官景從,寢威盛容。山靈護野,屬御方神,雨師泛灑,風伯清塵,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鋌彗雲,羽旄掃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揚光飛文,吐焰生風,欱野噴山,日月爲之奪明,丘陵爲之搖震。遂集乎中囿,陳師案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後舉烽伐鼓,申令三驅,輶車霆激,驍騎電騖,由基發射范氏施御,弦不睼禽,轡不詭遇,飛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顧倏忽,獲車已實,樂不極盤,殺不盡物,馬踠餘足,士怒未渫,先驅復路,屬車案節。於是薦三犧,效五牲,禮神祇,懷百靈,覲明堂,臨闢雍,揚緝熙,宣皇風,登靈臺,考休徵。俯仰乎乾坤,參象乎聖躬,目中夏而佈德,瞰四裔而抗棱。西蕩河源,東澹海漘,北動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別區,界絕而不鄰。自孝武之所不徵,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陸讋水慄,奔走而來賓。遂綏哀牢,開永昌,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內撫諸夏,外綏百蠻。爾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雲龍之庭,陳百寮而贊羣後,究皇儀而展帝容。於是庭實千品,旨酒萬鍾,列金罍,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陳金石,布絲竹,鐘鼓鏗鍧,管絃燁煜。抗五聲,極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備,泰古華。四夷間奏,德廣所及,僸佅兜離,罔不具集。萬樂備,百禮暨,皇歡浹,羣臣醉,降煙熅,調元氣,然後撞鐘告罷,百寮遂退。於是聖上親萬方之歡娛,又沐浴於膏澤,懼其侈心之將萌,而怠於東作也,乃申舊間,下明詔,命有司,班憲度,昭節儉,示太素。去後宮之麗飾,損乘輿之服御,抑工商之淫業,興農桑之盛務。遂令海內棄末而反本,背僞而歸真,女修織紝,男務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恥纖靡而不服,賤奇麗而弗珍,捐金於山,沈珠於淵。於是百姓滌瑕盪穢而鏡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營,嗜慾之源滅,廉恥之心生,莫不優遊而自得,玉潤而金聲。是以四海之內,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詠仁。登降飪宴之禮既畢,因相與嗟嘆玄德,讜言弘說,咸含和而吐氣,頌曰:「盛哉乎斯世!」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濁,究漢德之所由。唯子頗識舊典,又徒馳騁乎末流。溫故知新已難,而知德者鮮矣。且夫僻界西戎,險阻四塞,修其防禦,孰與處乎土中,平夷洞達,萬方輻湊?秦嶺、九崚,涇、渭之川,曷若四瀆、五嶽,帶河溯洛,圖書之淵?建章、甘泉,館御列仙,孰與靈臺、明堂,統和天人?太液、昆明,鳥獸之囿,曷若闢雍海流,道德之富?遊俠逾侈,犯義侵禮,孰與同履法度,翼翼濟濟也?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識函谷之可關,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主人之辭未終,西都賓矍然失容,逡巡降階,揲然意下,捧手欲辭。」主人曰:「復位,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賓既卒業,乃稱曰:「美哉乎斯詩!義正乎揚雄,事實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學,蓋乃遭遇乎斯時也。小子狂簡,不知所裁,既聞正道,請終身而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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