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浮

馬一浮(1883~1967),幼名福田,字一佛,後字一浮,號湛翁,別署蠲翁、蠲叟、蠲戲老人。浙江會稽(今浙江紹興)人,中國現代思想家、詩人和書法家。馬一浮是引進馬克思《資本論》的中華第一人,與梁漱溟、熊十力合稱爲「現代三聖」(或「新儒家三聖」),現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浙江大學校歌》的詞作者,浙江大學原教授。於古代哲學、文學、佛學造詣精深,又精於書法,合章草、漢隸於一體,自成一家。所著後人輯爲《馬一浮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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軼事典故

  與鄭垓

  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馬一浮9歲,其父聘請會稽舉人鄭垓爲他作啓蒙塾師。鄭垓(1867—1925年),字墨田,上虞長塘人。他博覽史書,善文能詩,擅長書畫,且精通《易經》與醫學。馬一浮聰穎非凡,讀書過目不忘,3年以後,鄭墨田這位飽學之士已深感不能勝任,即知難而退辭去教職。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師生同赴縣考,學生名列榜首,而教師鄭墨田卻是第23名。但馬一浮對這位啓蒙老師仍敬愛有加,抗戰前幾年,已經享有盛名的馬一浮從杭州回紹興探望恩師,身着黑褂長袍,頭戴紅頂緞帽,來到鄭垓的書房門口,恭恭敬敬地以四跪四拜大禮叩見老師。先師去世時,他又專門題寫了墓碑,並贈給其子鄭光立一部木刻的《道德經》。

  與湯壽潛

  馬一浮的嶽父湯壽潛(1856—1917年),山陰人氏,曾爲民國時期浙江第一任都督,又曾任交通總長等職。他爲人正直清廉,任浙江鐵路公司總經理時不取薪金,爲人處事講究原則,馬一浮16歲時成了湯壽潛的東牀快婿,也深受其人格的影響。湯壽潛造滬杭鐵路時,原打算將杭州車站設在艮山門,再鋪一條支線到拱宸橋。馬一浮認爲此舉對在拱宸橋設有租界的日本帝國主義有利,說中國人造鐵路應該爲中國人着想,力主將終點設在杭州商業區,再鋪一條支線到錢塘江邊,使水陸運輸銜接。嶽婿兩人達成共識,於是纔有了後來的城站與南星橋貨運站。

  與蔡元培

  紹興先賢蔡元培(1868—1940年)比馬一浮大15歲,對馬一浮也十分器重。1912年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蔡元培任教育總長,他想物色一位德才兼備的得力助手爲教育部的祕書長,就想到了馬一浮。馬對蔡的學問與人品也很敬重,接到邀請書後,立即北上赴任。但他畢竟是一介書生,對官場一套應酬不適應,兩週以後即辭去職務回到浙江。1916年冬,蔡元培從法國回國,1917年出任北京大學校長。在考慮文科學長人選時,蔡元培再一次想到了馬一浮,委託蘇曼殊到杭州拜訪在西湖隱居的馬一浮,馬一浮又以「古聞來學,未聞往教」爲辭婉拒。

  與馬敘倫

  馬敘倫(1885—1970年)是馬一浮的好友,祖籍也在紹興。他比馬一浮小兩歲,早年兩人均追隨孫中山先生爲辛亥革命出過力。解放初,中共在北京籌備召開第一屆全國政協會議,周恩來擬邀請馬一浮出席會議,即請馬敘倫拍電報轉告。但這份由馬敘倫署名的電文過於簡單,馬一浮收到後,以爲是朋友的私人邀請,沒有赴會。周恩來以爲馬一浮爲人清高,不肯來赴會,打算親自到杭州來邀請,因公務繁忙,無法脫身,於是派時任上海市市長的陳毅先來拜訪馬一浮,於是就有了1952年陳毅的蔣莊之行。1957年4月,周恩來陪同蘇聯國家元首伏羅希洛夫訪問杭州,對這位鄉賢仍念念不忘,乃陪同伏老來到蔣莊登門拜訪,兩人終於相見了。此後,周恩來陪同柬埔寨國家元首西哈努克親王來杭,設宴於杭州飯店,也請馬老作陪。從此,政府即從各方面關心馬老的生活。當時杭州只有花港飯店、華僑飯店和杭州飯店有暖氣設備,一到冬天,馬一浮就被安排到其中一處居住。馬一浮十分感激,特地將自己收藏的357件書法精品捐獻給國家。

  與竺可楨

  馬一浮與竺可楨先生(1890—1974年,上虞東關人)也有一段交往。1936年5月24日,擔任浙江大學校長剛剛一個月的竺可楨即到馬一浮寓所拜訪,聘請馬一浮爲浙大學生授課。馬老未答允。抗戰爆發,浙江大學內遷,馬老也往西逃難,竺可楨又一次電邀馬老擔任國學講座教授。時國難當頭,急需培養人才,馬老一口答應,隨浙大師生來到江西泰和,以後又轉至廣西宜山。

  馬一浮與孫傳芳,1903年,美國 被人譽爲「千年國粹、一代儒宗」的馬一浮,道德高尚,爲人謙遜。但他對驕橫的權貴,卻是風骨傲岸,橫眉冷對。

  1924年9月,直係軍閥孫傳芳佔領浙江,任浙江軍務善後督辦,夏超任浙江省長。孫到浙後,做了一些不得人心的事。如勒令停刊有市民聲音的《杭州報》 ,幹涉市民抵制日商百貨的行動等。旅滬浙江公會發電呼籲,要孫傳芳離開浙江;旅江津浙人發表公告,要夏超辭去省長。一次,孫傳芳專程到馬一浮家拜訪,馬一浮知道來訪者是孫傳芳,立即表示不接見。家人考慮到孫傳芳的當時權勢,便打圓場說:「是否可以告訴他,你不在家?」馬一浮果斷地說:「告訴他,人在家,就是不見。」孫傳芳聽後,只好沒趣地悻悻而返。

  與蔣介石

  1938年8月,馬一浮避日寇西遷,在四川烏雲山復興書院任主講和總編纂。國民政府想借馬一浮的聲望,收買人心,裝點門面,用尊孔讀經來對抗馬列主義的傳播,開始同意給復興書院撥款,後遲遲沒行動。馬一浮爲解決經費,來到重慶。蔣介石知道後,爲取得禮賢下士的名聲,特邀召見。馬一浮再三推辭,後不得已才由陳布雷陪同,去見了一面。

  馬一浮到蔣介石處後,蔣介石略事寒暄,假惺惺地做出虛懷若谷的樣子,向馬一浮請教治國之道。馬一浮正色道:「唯誠可以感人,唯虛可以接物,這是治國的根本之法。」直言指責蔣欺騙人民,虛僞專制。又說:「務請以國家民族爲重,捐棄宿怨前嫌,聯合各黨各派,共同抵禦外侮。」其言刺耳,說得蔣介石默默無語。馬一浮講完後起身告辭。此後國民政府仍不給書院經費,馬一浮靠刻書賣字維持生計和捐款書院。

  與毛澤東

  1956年,全國政協召開知識分子大會,毛澤東等共和國領導人親切接見了與會的各位特邀委員,並與大家合影留念。這是馬一浮第一次見到毛澤東。

  1957年,馬一浮又應邀赴北京開會。會後舉行宴會,毛澤東特意與馬一浮坐在一起。他們互相交談,頗爲融洽。馬一浮後來特意書寫了「使有菽粟如水火,能以天下爲一家」的一副詩聯,贈給毛澤東,以示答謝。

  1964年,馬一浮應邀赴北京開會,毛澤東又一次接見了他。兩人談論了中國古代詩歌等,當時在座的還有馬一浮的同道和友人熊十力等。此次會見,馬一浮還爲毛澤東寫了一副古人的名聯:「大海有真能容之量,明月以不常滿爲心」。

  也是在1964年,有一次毛澤東接見和宴請全國政協委員中花甲以上的老人,馬一浮也在其中。當時他應邀赴宴,先與在門口迎接的毛澤東握手寒暄,隨後被安排坐在毛澤東身旁,同桌的還有周恩來、陳毅、粟裕、陳叔通等。毛澤東還特地請馬一浮坐在自己和周恩來之間,以示敬重。宴席開始之前,面對馬一浮、陳叔通等耆碩,毛澤東不要服務員來擺放碗筷,而是特地讓年紀較輕的粟裕來擺放餐具,以示對馬一浮等耆碩的尊重。

  宴會後,馬一浮感動之餘,回到杭州寫了兩副對聯,分贈毛澤東和周恩來。前者曰:「旋乾轉坤,與民更始;開物成務,示我周行」。落款則爲:「集《易》《詩》《漢書》《宋史》句,贈毛澤東。馬蠲叟贈言」。後者曰:「選賢與能,講信修睦;體國經野,輔世長民」。落款爲:「集《周禮》《孟子》《禮記》句,周總理鑑正。馬蠲叟贈言」。馬一浮書寫這兩副對聯時,兩眼已近失明,所以書寫叫作「瞑書」。書畢,他感到不是太滿意,後來又寫了兩副,直到滿意,才交人送出。

  與陳毅

  1952年春天,陳毅由浙江省文教廳廳長劉丹陪同,直至西湖蔣莊看望馬一浮。爲了表示自己對馬一浮的尊重,陳毅還特地穿了長衫。

  到了蔣莊,馬一浮尚在休息,陳毅囑咐不要去驚動他,於是先在附近的花港公園觀賞風景。陳毅一行再折回來時,馬一浮仍未醒,此時春雨霏霏,馬一浮的家人請客人進屋稍待,陳毅卻道,「未得主諾,不便遽入」,仍在屋檐下等候。這就是後來被傳誦一時的「馬門立雨」。馬一浮醒來,方知有貴客在等候,而且竟然淋了雨,連聲致歉。經介紹,更知來客不凡,乃一代儒將陳毅。未幾,兩人便愉快地交談起來,話題也愈來愈寬廣,涉及玄學、禪學、宋明理學和詩詞等。

  言談中,陳毅沒有忘記此次來訪的主要目的是敦請馬一浮出山。他知道馬一浮曾十分「固執」——早年曾是民國政府教育總長蔡元培的祕書長,後來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時又聘他爲文科學長,馬一浮卻以「古聞來學,未聞往教」爲由,拒絕出山(於是陳獨秀才被聘爲文科學長)。此後,馬一浮更是以治學爲務,拒絕一切俗務。他安貧樂道,雖然名聲在外,但其性格和志向都不似常人。可以想見:如果再讓他出山,想必他也會推卻的。

  此時,陳毅卻爲此坦言:「過去國民黨掌權,您老不出山;現在我們當家了,您老還不出來嗎?」陳毅如此一問,讓馬一浮感慨不已。馬一浮動情於陳毅的率性和熱誠,欣然同意出任華東(上海)文物管理委員會委員,翌年又出任浙江省文史館第一任館長,再一年又被聘爲全國政協特邀委員。

  與紅衛兵

  文化大革命時期,一生耿介的馬一浮晚年向紅衛兵低頭;被抄家時,他懇求道:「留一方硯臺給我寫字好不好」,得到的卻是一記耳光。浙江圖書館古籍部聽說杭州七中的『紅衛兵』正在馬一浮『破四舊』、燒書,立即蹬着三輪車趕到蔣莊,從尚未拋入火中的箱囊中,挑選出了一批書畫、抄本及朋友贈送他的字畫和少量的刻本書。經清點造冊,搶救出來的馬一浮手稿和抄本有百餘冊,字畫79軸,其中還有黃賓虹等名家的作品;另有馬一浮自書的條幅241幅,未裱的拓片20餘套。後來又從杭七中接收到紅衛兵抄家的馬一浮藏書3000餘冊。這批藏書除手稿、抄本外,還有一批刻本,刻本中多爲清刻,明刻約有十餘部,如《世說新語》《呂氏春秋》《詩紀》等。書上鈐有『智林圖書館』或『復性書院圖書館』印。

主要成就

  哲學體系

  馬一浮認爲心、思想是一切文化學術之根本,「不知反求自心之義理,終無入頭處」。因此,他反覆強調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即在於「發明自心之義理」。馬一浮認爲,把哲學分成本體論、認識論、經驗論、方法論等,乃是從近代哲學開始的,而「中土先哲,本其體驗所得以爲說」,其學「內外本末只是一貫」。可以說,在馬一浮那裏,全部文化或哲學問題,以及全部教育問題,都只集中在一點上,即「發明」和「反求自心之義理」。他的文化觀和哲學思想是徹底的唯心主義。

  馬一浮能夠很好地融會程朱、陸王兩派的思想、方法。他認爲,「義理之學最忌講宗派立門戶,……先儒臨機施設,或有抑揚,皆是對治時人病痛,不可執藥成病。程朱陸王並皆見性,併爲百世之師,不當取此舍彼。但其教人之法亦有不同,此須善會,實下工夫。他批評那些對朱陸異同爭論不休的人說:這些人「不知源流,又不明古人機用,妄生同異,只是瞎漢贓誣古人,自己全不曾用力,安能知古人造詣邪?」其實,「程朱陸王豈有二道?見性是同,垂語稍別者,乃爲人悉檀建化邊事耳(按:「爲人悉檀」乃佛教用語,意思是根據各人不同的根機和能力,而爲之說各種法;「建化」指建立教化,也是臨機施設,對症下藥的意思)」。他在融合程朱陸王的思想方法方面,誠如賀麟所指出的:「其格物窮理,解釋經典,講學立教,一本程朱,而其返本心性,祛習復性,則接近陸王之守約。」

  理學思想

  馬一浮在二、三、四十年代是與梁漱溟、熊十力等人齊名的儒家學者。他對於傳統儒家文化,特別是宋明理學的深刻研究和體驗,是時人所公認的。馬一浮從不標新,更不自構體系,而始終只是默默地潛心體究宋明理學,躬自踐行中國傳統文化的爲人精神。

  馬一浮主要是從四個方面來闡發他的理學思想的,這也就是他在《復性書院學規》中提出的「可以終身由之而不改,必適於道」的四點:「主敬」、「窮理」、「博文」、「篤行」。他指出:「主敬爲涵養之要,窮理爲致知之要,博文爲立事之要,篤行爲進德之要。」

  「窮理爲致知之要」是這四句中的重點。在談到「理」的問題時,馬一浮總是聯繫「氣」和「事」來說,強調「理氣」、「理事」的「一源」和「無間」。他繼承程朱的思想說,「有氣必有理」,「離氣則無以見理」,「無此理則氣亦不存」,「理氣同時而具,本無先後,因言說乃有先後」等等。同時,他也進一步發揮道:「太極未形以前,衝漠無朕,可說氣在理中;太極既形以後,萬象森然,可說理在氣中。」他還結合「易」的三種含義來闡發理氣的關係,說:「氣是變易,理是不易,全氣是理,全理是氣,即是簡易。」這是一種新的解釋,誠如他自己所說的,「此是某楷定之義,先儒釋三義未曾如此說。」以後,他又把「易」之三義與佛教所說的「體、相、用」三大貫通起來,認爲「不易是體大,變易是相大,簡易是用大」。從而使理氣的體用關係,得到了更爲生動細緻的說明。關於「理事」關係,他則一再強調「事外無理」和「理事雙融」。

  更重要的還有一個「理」與「心」的關係問題。在此問題上,馬一浮竭力調和程朱和陸王的差別,而堅持的則是「心外無理」的觀點。他解釋朱熹的「格物致知說」說:「朱子釋格物爲窮至事物之理,致知爲推極吾心之知。知者,知此理也,知具於心,則理不在心外明矣。」他還說:「格物即是窮理,異名同實」。他還引用佛教的理論來作佐證,說:「佛氏亦言,當知法界性一切唯心所造。心生法生,心滅法滅,萬行不離一心,一心不違萬行。」他的這些論證,最終是要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即:「致知是知此理,唯是自覺自證境界,拈似人不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切名言詮表,只是勉強描模一個體段,到得此理顯現之時,始名爲知。」可以說,窮理致知是馬一浮理學思想的核心,從這裏出發,又迴歸這裏。

  學術思想

  「義理名相論」則是馬一浮獨自發明的可以施之於教的對「六藝」義理的闡揚與發明,稱之爲新義理學說。馬一浮「義理名相論」的學術旨歸,是通過分析名相而識得六藝的義理內涵和中國學術的本原。以佛氏的義學和禪學爲助發,做到了會通儒佛,體用一原,顯微無間。「義理名相論」命題的提出與探究,既是馬一浮實現從分析名相到排遣名相的義理之學的結晶,也是要給來學指示一條達至最終派遣名相的觀念與途徑。泰和、宜山兩《會語》中的《理氣》《知能》《說視聽言動》《居敬與知言》《涵養致知與止觀》《說止》《去矜上》《去矜下》八篇著論,是馬一浮研究的如何從分析名相到排遣名相,從而彰顯六藝義理真諦的示範,可謂深文奧義,理事雙融,不二法門。

  馬一浮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和理論,從形式上來看是相當固守傳統的。如他的一個最主要的觀點就是認爲,全部中國文化都可以統攝於「六藝」之中,即所謂:「國學者,六藝之學也」。這裏的「六藝」是指詩、書、禮、樂、易、春秋,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六經」。但馬一浮更喜歡用「六藝」這一名稱,因爲它不僅是呆板地指六部經典,而是廣義地指六類或六個部門的文化學術或教化。他認爲:「此(六藝)是孔子之教,吾國二千餘年來普遍承認,一切學術之原皆出於此,其餘都是六藝之支流。故六藝可以該攝諸學,諸學不能該攝六藝。」

  關於文化的起源和發展,馬一浮則站在了唯心史觀的立場上,認爲完全是精神的產物。他反覆聲稱:「一切道術皆統攝於六藝,而六藝實統攝於一心,即是一心之全體大用也。」又說:「天下萬事萬物不能外於六藝,六藝之道不能外於自心」,「六藝之本,即是吾人自心所具之義理」。因此,在文化、學術上如果「不知反求自心之義理,終無入頭處」。他說,這些道理說來簡單,卻是他「自己體驗出來」的。他從這種文化觀出發,對於人類的文化,特別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充滿了堅強的信心。他認爲,只要「天地一日不毀,此心一日不亡,六藝之道亦一日不絕。人類如欲拔出黑暗而趨光明之途,舍此無由也」。

  教育成就

  抗戰時,國難激發起了馬一浮的一片愛國熱情。他打破「平生杜門」,「未嘗聚講」的守則,在南下避難的旅途中,第一次應當時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之邀,出山講學,先後於江西的泰和與廣西的宜山爲浙江大學的學生開設「國學講座」。關於開設這個講座的意義,他是這樣說的:「其意義在使諸生於吾國固有之學術得一明瞭認識,然後可以發揚天賦之知能,不受環境之陷溺,對自己完成人格,對國家社會乃可以擔當大事。」他首先拈出宋代大哲學家張載的四句話——「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來教大家立志,希望大家「豎起脊梁,猛著精彩」,「養成剛大之資,乃可以濟蹇難」。可見,他是把對學生的抗戰愛國教育,貫穿於這些講座之中。1939年夏,馬一浮在四川嘉定烏尤寺創建了「復性書院」,擔任主講,講明義理,選刻古書,培養了一批研究中國傳統文化的優秀人才。可以說,整個抗戰時期,也是馬一浮學術活動最活躍的時期,他的主要學術思想著作都是這一時期發表的。

  書法成就

  馬一浮擅長書法,各體皆備,碑帖兼取,尚古而脫古,自成一家。尤精行草及隸書,行草運筆俊利,章法清逸而氣勢雄強,橫劃多呈上翻之勢,似淡拘成法,拙中寓巧,氣格高古;隸書取精用弘,形成用筆溫厚、結體瀟灑之特點。亦善治印,樸茂而富韻致。

  馬一浮在《戲題鬻書啓詩》中自謂:「恨無勾漏丹砂訣,幸有羲之筆陣圖。」由此詩可知,他自己的書法所成,自視不低,且獨鍾於王羲之。

  縱觀其學書之路,早年以唐碑入手,尤喜愛歐陽詢父子,二十歲後遍臨魏晉南北朝書,植根於鐘王諸帖。他的篆書直接取法李陽冰,隸書則以《石門頌》爲宗。

  最爲世人認可的還是其行草書體,集各種書體於一身,自成風格。亦善治印,爲西泠印社成員,其印樸茂而富韻致。

  馬一浮生前曾言,他平生最喜王羲之的《蘭亭序》與《聖教序》。故對其用力也最勤,尤其學《聖教序》的成分更多。無論點畫、筆法,間架、結構,甚至是行距、章法,深受《聖教序》影響。

  當然,馬一浮在書法上的成就和讚譽,主要得自他博大精深的才學。曾受過馬一浮親炙的豐子愷更是服膺他的學問人品和書藝,稱其爲「中國書法界的泰鬥」。

  讀書之法

  對讀書的窮理之道,馬一浮亦有精闢概括,他認爲,讀書之道,約而言之,有四門:一曰通而不局;二曰精而不雜;三曰密而不煩;四曰專而不固。四種讀書法,實則解決了博與專、義理與細節、簡與繁、中心與邊緣等問題,其總結可謂精闢之至。馬一浮對此稍加解釋,「不局不雜,知類也;不煩不固,知要也。類者,辯其流別,博之事也。要者,綜其指歸,約之事也。讀書之道盡於此也」。

  關於讀書之目的,馬一浮以爲,讀書當求明理,更貴在養德。馬一浮承接宋儒乃至先秦儒家而來,始終將「學之爲己」爲第一要務,「學之爲己」的目的在於成就聖賢人格;而非「學之爲人」,即以「博學」炫耀於人以換取某種好處爲目的。馬一浮以爲,學問若不能提高自己的修養,讀書再多,亦不過一書櫥耳,又有何用?他多次強調讀書的終極目的,在於修身、在於提高修爲,並提出「唯有指歸自己一路是真血脈」的踐行主張。指歸自己實則意味着,學人在明理的基礎上必須要做到身體力行:「但說取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忠信篤敬』要體而行之,不是說其義旨便了」。此正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之意,只有真正將義理落到實處,方可算的上「真學」。反過來,通過讀書所培植的道德(即「畜德」),又能促進人們人更好的明理。譬如,當學人在身體力行的實踐中,具備了開放、謙虛、包容的品質時,他能更好的吸收他人有益的東西,進而更利於擴大其視野,開闊其心胸,進而幫助其更好地通曉天下之理。於是,「讀書—明理—修德—讀書—明理」構成一個良性循環,此循環實則是儒家聖賢人格培養的一個縮影。總之,馬一浮的讀書之目的,在明理修德;明理之旨,終歸還是養德。明理踐性爲歷代大儒者所提倡,更爲馬一浮終生所實踐。故而,馬一浮「讀書法」,實則映射出馬一浮修身踐性之法。

  抗戰勝利後馬一浮又回到了杭州,重新隱居林下,唯主持智林圖書館,繼續選刻古書。解放後,他擔任過浙江省文史館館長、全國政協委員等職。但遵照周總理的指示,不以俗務打攪,讓他在杭州家中(花港蔣莊)安心著書立說,頤養天年,直至十年浩劫,他也未能倖免。

  傳播《資本論》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美國聖路易斯舉辦第十二屆世博會,中國首次以政府名義正式參加世博會。清政府派溥倫親王爲正監督(團長),並要選派懂外文的人員去負責籌建中國展館。時年20歲的馬一浮由於懂外文,被錄用去做中國展館的籌建工作。

  馬一浮到達美國後,開始他抱着欣喜、激動、期盼的心情,一心想學好外語,學好西方哲學、文學,他認爲學習是他的第一樂趣。不到10天,他找到一處學英語的地方,每天只要花一個美元從師學習英語2小時,學習文法。不久,他翻譯了《日耳曼社會主義史》、《法國革命黨史》,《政治罪惡論》等書刊。他的第二個樂趣是購讀了不少社會學著作和圖書,特別使他高興的是購買到了馬克思的《資本論》。他在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3月17日的日記中寫道:「今天下午我得到英譯本馬格士(馬克思)《資本論》一冊,此書求之半年矣,今始得之,大快,大快,勝服仙藥十劑,予病若失矣!」這時馬一浮正在患感冒,還發着高燒。他說我回國時一定要把馬克思的《資本論》這部鉅著帶回中國去。

  馬一浮在美國考察了社會的一些實際情況後,心情逐漸由原來的欣喜、激動、期盼變成了苦悶、悲憤、失望。他原以爲美國是文明、民主的,實際上卻是野蠻而專權的。特別使他不能忍受的是對華人的歧視,他在日記中說:「美人定華商赴會,須人納500金圓,呈保書證明實系赴會,乃許入境,既到會所,則不得出會場一步,且西人之上等俱樂部概不許入,出會場者即按例收捕,送返中國,當處以流罪。」他說:「這哪裏是參展,簡直是進牢籠。」他還說:「聞聖路易斯大學等,皆以分割中國之當否令諸生演說。在戲曲舞臺上,中國人亦被描繪成讓人笑罵的無賴等等,爲什麼會造成這樣?主要是清政府的腐敗,中國人民尚未覺醒,而受美國歧視。」馬一浮認爲要在中國傳揚馬克思的《資本論》去喚醒中華民族的覺醒,才能使中華民族得以振興。

  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5月6日,馬一浮在美國學習工作結束,先後歷時302天。他離開美國回到祖國,將馬克思的《資本論》帶回中國,他是在國外自費購買將馬克思《資本論》傳入中國的第一人。回國後,他開始與國內同仁共同研讀這部人類社會哲學鉅著。不久,他又東渡日本學習日文和西班牙文,進一步研究西方哲學。在日期間,結識了魯迅、秋瑾、章太炎等人,贊同辛亥革命。回國後,他定居杭州,研究各種學說。

人物生平

  少年時代

  清光緒九年(1883年),馬一浮出生於四川成都。父親馬廷培當時任四川仁壽縣知縣。母親何定珠,出身於名門望族,頗有文採。馬一浮有姐三人,均識字讀書。

  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從何虛舟先生學讀唐詩。

  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隨父母返浙江紹興原籍,居紹興東關長塘後莊村(今上虞縣)。

  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其父聘舉人鄭墨田教子,鄭氏爲馬一浮取學名「福田」。

  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應縣試名列榜首。

  求學生涯

  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浙江社會賢達湯壽潛(民國時期曾任浙江都督)見其文章,大加讚賞,以愛女湯孝愍妻之。同年赴上海習英、法、拉丁文。

  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與馬君武、謝無量合辦《翻譯世界》。

  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妻子病逝,立志終身不娶。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赴美國主辦留學生監督公署中文文牘,後又赴德國和西班牙學習外語。曾預纂《歐洲文學四史》等著作。次年東渡日本學習日文。

  清宣統三年(1911年)回國,贊同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常撰文宣傳西方進步思想。

  學術養成

  民國元年(1912年),應蔡元培邀請,短暫出任民國教育部祕書長,不久後便辭官歸去。

  民國十七年(1928年),爲豐子愷撰《護生畫集序》。

  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日寇攻陷上海,逼近杭城,國難迫使馬一浮攜家人南渡避寇。

  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應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之聘,至江西泰和浙大以大師名義作「特約講座」,講稿後輯爲《泰和會語》。爲浙大作校歌。同年隨浙大至桂林,又轉至宜山,繼續在浙江大學講學,講稿後輯成《宜山會語》。

  民國二十八年(1939年),在四川籌設復性書院任院長兼主講。

  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編刻自撰歷年詩詞之作,有《蠲戲齋詩前集》《蠲戲齋詩編年集》《芳杜詞媵》等。

  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抗戰勝利,回杭州,續以書院主講兼總纂的名義從事刻書。

  人物歸宿

  1953年,任浙江文史館館長。

  1954年,任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會特邀代表。

  1959年,任第三屆全國政協委員會特邀代表。

  1964年,任中央文史館副館長。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以「反動學術權威」的罪名被趕出蔣莊。

  1967年,胃部大出血,後諸病皆發,於6月2日在杭州逝世。逝世後,被安葬在南山公墓。

馬一浮的詩文

曹溪有路透西方,擇火拈香是道場。

一念萬年誰得似,人間浩浩作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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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臺彈指頓時開,活水靈苗遍地栽。無盡蒼生無盡願,一花應現一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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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燈前聽雨聲,朝來出郭趁新晴。

花時已過遊人少,如此溪山獨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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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杜甫兩無倫,詩到能愚始入神。日月爭光唯此志,江河不廢賴斯人。

西天古佛應分坐,三代遺風可再淳。欲向空山酬法乳,瓣香獨拜淚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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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攜木上座,來尋梅道人。

不辭連日雨,未減一山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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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病看朝日,聞雷罷夕餐。

思深誰可語,愁至渺無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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