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

宋濂(1310—1381)字景濂,號潛溪,別號玄真子、玄真道士、玄真遁叟。漢族,浦江(今浙江浦江縣)人,元末明初文學家,曾被明太祖朱元璋譽爲「開國文臣之首」,學者稱太史公。宋濂與高啓、劉基並稱爲「明初詩文三大家」。他因長孫宋慎牽連胡惟庸黨案而被流放茂州,途中病死於夔州。他的代表作品有《送東陽馬生序》、《朱元璋奉天討元北伐檄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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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成就

  宋濂堅持散文要明道致用、宗經師古,強調「辭達」,注意「通變」,要求「因事感觸」而爲文,所以他的散文內容比較充實,且有一定的藝術功力。 有明一代,開私家藏書風氣者,首推宋濂。散文或質樸簡潔,或雍容典雅,各有特色。明朝立國,朝廷禮樂制度多爲宋濂所制定,劉基讚許他「當今文章第一」,四方學者稱他爲「太史公」。著有《宋學士文集》。紀傳如《秦士錄》、《王冕傳》、《李疑傳》,均能抓住細節,突出性格,渲染無多,感染卻深;寫景如《桃花澗修契詩序》、《環翠亭記》,簡潔清秀,邁似歐陽修。著作計有《孝經新說》、《周禮集說》、《龍門子》又名《諸子辯》、《潛溪集》、《蘿山集》、《浦陽人物記》、《翰苑集》、《芝園集》等。後合刻爲《宋學士全集》七十五卷。《送東陽馬生序》收錄人民教育出版社語文八年級下學期文言文單元。

人物生平

英敏強記
  宋濂生於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年)十月十三日(11月4日),因與其祖父同日生,故名爲壽,後改名濂。祖籍金華潛溪(今浙江義烏),至宋濂時才遷居金華浦江(今浙江浦江)。因其母懷孕僅滿七月而生宋濂,故宋濂幼時多病。爲人聰明、記憶力強,號稱「神童」。曾受業於聞人夢吉、吳萊、柳貫、黃溍等,精通《五經》。他一生刻苦學習,「自少至老,未嘗一日去書卷,於學無所不通」。元順帝至正九年(1349年),因危素等舉薦,順帝召宋濂爲翰林編修,他以奉養父母爲由,辭不應召。至正十年(1350年),入仙華山爲道士,實則入山著書。

  至正十六年(1356年)十月四日,入小龍門山著書。

教授太子
  至正十八年(1358年)三月,朱元璋軍隊攻取睦州,宋濂遣家人入諸暨勾無山,但他自己留下未同行。十一月,郡守王顯宗以「五經」師聘,宋濂推辭。

  至正十九年(1359年)正月,朱元璋命升任知府的王顯宗在郡中設學堂,召宋濂爲婺州郡學《五經》師。

  至正二十年(1360年),在李善長的推薦下,宋濂與劉基、章溢、葉琛被朱元璋召至應天府。七月,宋濂被任命爲江南等處儒學提舉。十月,奉命爲朱元璋子朱標教授「五經」,後又參與修撰起居注。

  至正二三十年(1363年)五月,朱元璋建禮賢館,宋濂等人均在館中。

主修元史
  洪武元年(1368年)十二月,朱元璋下詔撰修《元史》,命宋濂及王禕爲總裁官。

  洪武二年(1369年),宋濂赴詔修《元史》,至二月開修,宋濂、王禕爲總裁。六月,除任翰林院學士、中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同年八月,《元史》書成,宋濂被任命爲翰林院學士。

  洪武三年(1370年),因歐陽佑等儒士採得元朝事蹟還朝,朱元璋遂於二月初六開局續修《元史》,仍命宋濂及王禕爲總裁,至七月一日,全書告成。七月,因失朝被降職爲翰林編修。

國初名儒
  洪武四年(1371年)二月,宋濂升任奉議大夫、國子司業,卻因祭祀孔子未按時呈上奏章,於八月被貶爲安遠知縣。

  洪武五年(1372年)二月,宋濂被召還任禮部主事。十二月,升任太子贊善大夫。

  同年,甘露屢降,朱元璋問宋濂這樣的天象是什麼預兆,宋濂以《春秋故事》告訴朱元璋受命於人不於天,做事不必受天象的影響。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犯了罪,宋濂爲朱文正求情,說可以將朱文正貶到邊遠地方,不宜治死罪。

  朱元璋問宋濂作爲帝王,應該讀什麼書爲主,宋濂推薦給朱元璋《大學衍義》,朱元璋於是命將書中內容貼在宮殿兩邊牆壁之上,召集大臣,讓宋濂給大臣講《大學衍義》中的內容。

  洪武六年(1373年)二月,朱元璋召四方儒士張唯、王輝等數十人,將他們都任命爲翰林編修,以宋濂爲其師。七月三十日,升任翰林侍講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仍兼贊善大夫。八月十六日,與詹同同任總裁,奉命修《大明日曆》,九月開館,至次年五月修成,又輯其中五卷爲《皇明寶訓》。同年九月,朱元璋爲散官分階定俸,任命宋濂爲中順大夫,命他參中書大政,宋濂婉辭。

  洪武七年(1374年)十一月一日,朱元璋命宋濂等考定喪禮服制。

  洪武八年(1375年)十月,宋濂跟隨太子朱標及諸位講武中都。

  洪武九年(1376年)正月十日,朱元璋命宋濂與朱右等定王國所用禮。六月,除任翰林學士承旨,其餘兼官如故。

  洪武十年(1377年),宋濂告老還鄉,朱元璋親自餞行,並命宋濂之孫宋慎送其回家。宋濂以頭叩地辭謝,並約定說:「臣沒死之前,請允許臣每年來宮內覲見陛下一次。」回鄉後,宋濂每年乘着帝慶節的機會如約進京陛見。

老而罹禍
  洪武十三年(1380年),宋慎被牽扯進胡惟庸案中,導致宋濂一家遭禍,宋慎與宋濂其次子宋璲都坐法死,朱元璋想處死宋濂,經馬皇後及太子朱標力保,才得免一死,徙至四川茂州安置。

卒於徙途
  洪武十四年(1381年)五月二十日(6月12日),宋濂因病逝於夔州(今重慶奉節),享年七十二歲。臨終時,正坐斂手而逝,當時夔州的官員都前來贈賻哭祭。知事葉以從將宋濂葬於蓮花山下。蜀王朱椿仰慕宋濂,又將宋濂轉葬華陽城東。

  明憲宗成化(1465—1487年)年間,蜀王朱申鑿曾至宋濂墓前祭拜。

  明孝宗弘治九年(1496年),因四川巡撫馬俊爲宋濂上奏申訴,孝宗經禮部商議後下詔恢復宋濂的官職,每年春秋兩季在其所葬之地舉行祭祀。

  明武宗正德年間(1491年—1521年),宋濂獲追諡爲「文憲」。

評價

  宋濂與高啓、劉基並稱「明初詩文三大家」。劉基稱頌爲「一代名儒」和「當今文章第一」。朱元璋讚頌他是「開國文臣之首」。幼英敏強記,就學於聞人夢吉,通《五經》,復往從吳萊學。已,遊柳貫、黃溍之門,兩人皆亟遜濂,自謂弗如。元至正中,薦授翰林編修,以親老辭不行,入龍門山著書。

  逾十餘年,太祖取婺州,召見濂。時已改甯越府,命知府王顯宗開郡學,因以濂及葉儀爲《五經》師。明年三月,以李善長薦,與劉基、章溢、葉琛並徵至應天,除江南儒學提舉,命授太子經,尋改起居注。濂長基一歲,皆起東南,負重名。基雄邁有奇氣,而濂自命儒者。基佐軍中謀議,濂亦首用文學受知,恆侍左右,備顧問。嘗召講《春秋左氏傳》,濂進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貶惡之書,苟能遵行,則賞罰適中,天下可定也。」太祖御端門,口釋黃石公《三略》。濂曰:「《尚書》二《典》、三《謨》,帝王大經大法畢具,願留意講明之。」已,論賞賚,復曰:「得天下以人心爲本。人心不固,雖金帛充牣,將焉用之。」太祖悉稱善。乙巳三月,乞歸省。太祖與太子並加勞賜。濂上箋謝,並奉書太子,勉以孝友敬恭、進德修業。太祖覽書大悅,召太子,爲語書意,賜札褒答,並令太子致書報焉。尋丁父憂。服除,召還。

  洪武二年詔修元史,命充總裁官。是年八月史成,除翰林院學士。明年二月,儒士歐陽佑等採故元元統以後事蹟還朝,仍命濂等續修,六越月再成,賜金帛。是月,以失朝參,降編修。四年遷國子司業,坐考祀孔子禮不以時奏,謫安遠知縣,旋召爲禮部主事。明年遷贊善大夫。是時,帝留意文治,徵召四方儒士張唯等數十人,擇其年少俊異者,皆擢編修,令入禁中文華堂肄業,命濂爲之師。濂傅太子先後十餘年,凡一言動,皆以禮法諷勸,使歸於道,至有關政教及前代興亡事,必拱手曰:「當如是,不當如彼。」皇太子每斂容嘉納,言必稱師父雲。

  濂性誠謹,官內庭久,未嘗訐人過。所居室,署「溫樹」。客問禁中語,即指示之。嘗與客飲,帝密使人偵視。翼日,問濂昨飲酒否,坐客爲誰,饌何物。濂具以實對。笑曰:「誠然,卿不朕欺。」

  濂狀貌豐偉,美鬚髯,視近而明,一黍上能作數字。自少至老,未嘗一日去書卷,於學無所不通。爲文醇深演迤,與古作者並。在朝,郊社宗廟山川百神之典,朝會宴享律歷衣冠之制,四裔貢賦賞勞之儀,旁及元勳巨卿碑記刻石之辭,咸以委濂,屢推爲開國文臣之首。士大夫造門乞文者,後先相踵。外國貢使亦知其名,數問宋先生起居無恙否。高麗、安南、日本至出兼金購文集。四方學者悉稱爲「太史公」,不以姓氏。雖白首侍從,其勳業爵位不逮基,而一代禮樂製作,濂所裁定者居多。

  其明年,卒於夔,年七十二。知事葉以從葬之蓮花山下。蜀獻王慕濂名,復移塋華陽城東。弘治九年,四川巡撫馬俊奏:「濂真儒翊運,述作可師,黼黻多功,輔導著績。久死遠戍,幽壤沉淪,乞加恤錄。」下禮部議,復其官,春秋祭葬所。正德中,追諡文憲。

宋濂的詩文

  昔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期返而食。」起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來,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起之不食以俟者,恐其自食其言也。其爲信若此,宜其能服三軍歟?欲服三軍,非信不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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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萬裏,陸有劍閣棧道之險,水有瞿塘、灩澦之虞。跨馬行,則篁竹間山高者,累旬日不見其巔際。臨上而俯視,絕壑萬仞,杳莫測其所窮,肝膽爲之悼慄。水行,則江石悍利,波惡渦詭,舟一失勢尺寸,輒糜碎土沉,下飽魚鱉。其難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遊;非材有文者,縱遊無所得;非壯強者,多老死於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臺陳君庭學,能爲詩,由中書左司掾,屢從大將北徵,有勞,擢四川都指揮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揚子雲、司馬相如、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傑戰攻駐守之跡,詩人文士遊眺飲射賦詠歌呼之所,庭學無不歷覽。既覽必發爲詩,以紀其景物時世之變,於是其詩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歸,會予於京師;其氣愈充,其語愈壯,其志意愈高;蓋得於山水之助者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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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爲帝王之州。自六朝迄於南唐,類皆偏據一方,無以應山川之王氣。逮我皇帝,定鼎於茲,始足以當之。由是聲教所暨,罔間朔南;存神穆清,與天同體。雖一豫一遊,亦可爲天下後世法。京城之西北有獅子山,自盧龍蜿蜒而來。長江如虹貫,蟠繞其下。上以其地雄勝,詔建樓於巔,與民同遊觀之樂。遂錫嘉名爲「閱江」雲。

  登覽之頃,萬象森列,千載之祕,一旦軒露。豈非天造地設,以俟大一統之君,而開千萬世之偉觀者歟?當風日清美,法駕幸臨,升其崇椒,憑闌遙矚,必悠然而動遐思。見江漢之朝宗,諸侯之述職,城池之高深,關阨之嚴固,必曰:「此朕沐風櫛雨、戰勝攻取之所致也。」中夏之廣,益思有以保之。見波濤之浩蕩,風帆之上下,番舶接跡而來庭,蠻琛聯肩而入貢,必曰:「此朕德綏威服,覃及外內之所及也。」四陲之遠,益思所以柔之。見兩岸之間、四郊之上,耕人有炙膚皸足之煩,農女有捋桑行饁之勤,必曰:「此朕拔諸水火、而登於衽席者也。」萬方之民,益思有以安之。觸類而思,不一而足。臣知斯樓之建,皇上所以發舒精神,因物興感,無不寓其致治之思,奚此閱夫長江而已哉?彼臨春、結綺,非弗華矣;齊雲、落星,非不高矣。不過樂管絃之淫響,藏燕趙之艷姬。一旋踵間而感慨系之,臣不知其爲何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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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萬裏,陸有劍閣棧道之險,水有瞿塘、灩澦之虞。跨馬行,則篁竹間山高者,累旬日不見其巔際。臨上而俯視,絕壑萬仞,杳莫測其所窮,肝膽爲之悼慄。水行,則江石悍利,波惡渦詭,舟一失勢尺寸,輒糜碎土沉,下飽魚鱉。其難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遊;非材有文者,縱遊無所得;非壯強者,多老死於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臺陳君庭學,能爲詩,由中書左司掾,屢從大將北徵,有勞,擢四川都指揮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揚子雲、司馬相如、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傑戰攻駐守之跡,詩人文士遊眺飲射賦詠歌呼之所,庭學無不歷覽。既覽必發爲詩,以紀其景物時世之變,於是其詩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歸,會予於京師;其氣愈充,其語愈壯,其志意愈高;蓋得於山水之助者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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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餘,餘因得遍觀羣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又患無碩師、名人與遊,嘗趨百裏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餘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餘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餘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餘之勤且艱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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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餘,餘因得遍觀羣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又患無碩師、名人與遊,嘗趨百裏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餘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餘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餘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餘之勤且艱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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