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

(1004—1083)宋洛陽人,字彥國。仁宗天聖八年舉茂才異等。慶曆二年爲知制誥,使契丹,力拒其割地之挾索,然許增歲幣。三年,遷樞密使,與范仲淹等推行「慶曆新政」。至和二年,拜中書門下平章事,務守成,號賢相。神宗問邊事,曰「願二十年口不言兵」。次年拜相。與王安石政見不合,出判亳州,復以抵制青苗法被劾降官。以韓國公致仕。卒諡文忠。有《富鄭公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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軼事典故

  洛陽才子

  富弼成名後,被譽爲「洛陽才子」。當時范仲淹已經頗有名氣,認識富弼後,對富弼大爲讚賞,說他有「王佐之才」,把他的文章推薦給當時的宰相晏殊。晏殊是奇才,不到20歲就考中進士,寫出「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一名句。他一眼看出富弼有發展前途,就問范仲淹:「這位洛陽才子可曾婚配?」范仲淹回答:「尚未婚配。」晏殊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時晏殊尚有一女待字閨中,正託知貢舉陳祥幫忙選婿。陳祥對晏殊說:我觀富弼之文章氣度,有宰相之才。范仲淹見晏殊喜歡富弼,就和陳祥從中撮合,富弼終成爲晏殊的東牀快婿。

  自有主見

  富弼於天聖八年(1030年)以茂才異等科及第。步入仕途後,他先到河陽(今河南孟州)任節度判官廳公事,接着到絳州(今山西新絳)﹑鄆州(今山東東平)爲官。幾年後山東一帶多有兵變,有些州縣長官見亂匪勢強,軟弱無能,不但不去鎮壓,反而開門延納,以禮相送。後來朝廷追究,派出工作組下來嚴查。

  范仲淹坐鎮處理這些事。富弼對范仲淹說:「這些州縣長官拿着朝廷俸祿,竟然姑息養奸,形同通匪,都應定死罪,不然今後就沒人再去剿匪了。」

  范仲淹則說:「你不知道啊,土匪勢強,遠在山林,難以圍剿,地方政府兵力不足,貿然圍剿,只能是勞師傷財,讓老百姓白白受苦罷了。他們按兵不動,以圖緩剿,這大概是保護百姓的權宜之計啊。」 富弼不同意范仲淹的看法,臉紅脖子粗地與自己的恩師爭執起來。有人勸富弼:「你也太過分了,難道忘了范先生對你的大恩大德了嗎?」原來,富弼考中進士後,正值皇帝下詔求賢,要親自考察天下士人。范仲淹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派人把富弼叫來,給他備了書房和書籍,讓他集中精力寫出對政事的看法,富弼因此得以被皇帝賞識。

  可是,富弼回答:「我和范先生交往,是君子之交。先生舉薦我,並不是因爲我的觀點始終和他一致,而是因爲我遇到事情敢於發表自己的看法。我怎能因爲要報答他而放棄自己的主張呢?」

  范仲淹事後說:「富弼不同俗流,我欣賞他,就是因爲這呀。」

  富弼遇事有主見,不盲從,不隨便附和別人,即便對天子也是這樣。

  富弼拒賞

  富弼克己奉公,爲官清正,頗有廉聲。據《宋稗類鈔品行》記載,富弼出任樞密使時,宋英宗趙曙剛登上天子的寶座。英宗登基後,將其父宋仁宗的遺留器物,都拿來賞賜給朝廷重臣。衆臣叩頭感謝領賞之後,一起告退。英宗卻單獨請富弼留下,又在慣例之外,特別賞賜他幾件器物。富弼先叩頭謝恩,然後就堅決推辭不接受這份額外的賞賜。英宗有些不高興,輕描淡寫地說:「這些東西又不值什麼錢,你沒有必要推辭呀!」富弼懇切地說,「東西雖然很微薄,但關鍵是額外所賜。大臣接受額外的賞賜而不謝絕,萬一將來皇上做出什麼例外的事來,憑什麼勸諫呢?」最終富弼還是推辭掉了這份賞賜。

人物生平

  步入仕途

  景德元年(1004年),富弼出生於洛陽。起初,他的母親韓氏身懷有孕,夢見旌旗鶴大雁降落在庭院中,說是上天赦免,不久生下富弼。年輕時堅持學習,氣量大度,范仲淹見到他後十分驚奇,說:「帝王的輔佐之才。」將他所寫的文章拿給王曾、晏殊看,晏殊將女兒嫁給他。

  宋仁宗恢復制科,范仲淹對富弼說:「你應當通過這種途徑進入仕途。」推舉茂才異等,授將作監丞、簽書河陽判官。范仲淹由於爭論廢除皇後之事而遭貶,富弼上書說:「這是一舉而二失,即使不能恢復皇後之位,也應該將職位歸還給范仲淹。」沒被採納。任絳州通判,升任直集賢院。

  明道二年(1033年),西平王李元昊稱帝,建立西夏政權。富弼上疏陳述八件事,請求斬殺李元昊派來的使者,奉召任開封府推官、知諫院。

  康定元年(1040年),正月初一發生了日食,富弼請求撤銷宴會和舞樂,在別館中賜予西夏使者酒飯。執政認爲不行,富弼說:「萬一契丹這樣做,是朝廷的羞辱。」後來聽說契丹果然撤除了宴會,仁宗深感後悔。這時禁止大臣超越職位上書言事,富弼因此議論日食,極力聲明應付天象變化還不如使下情暢通,於是解除了禁令。

  李元昊進犯鄜延,攻佔金明,鈐轄盧守鉞不救助,內侍黃德和帶兵逃走,大將劉平戰死,黃德和誣陷他向敵人投降。富弼請求巡按審理此案,黃德和被腰斬。夏守贇任陝西都部署,又以入內都知王守忠爲鈐轄。

  富弼說:「任用夏守贇就已經被天下人譏笑,如今又對王守忠加以任用,這大概與唐朝監軍沒有什麼差異。盧守勤心、黃德和失敗的事情,還能重複嗎?」詔令罷免王守忠。又請求讓宰相兼領樞密院。這時西夏有二位首領前來歸降,朝廷對他們只是補借奉職。富弼說應當給他們豐厚的賞賜以便規勸人前來降服。事情下到中書,宰相起初不知此事。富弼嘆息說:「這難道是一件小事嗎?而宰相卻不知道!」更加極力論說此事,這樣就聽從了富弼的建議。授職鹽鐵判官、史館修撰,奉命出使遼國。

  接見遼使

  慶曆二年(1042年),富弼出任知制誥,糾察在京師的刑事案件。官吏中有僞造僧侶名冊,開封府不敢治罪。富弼告訴執政者,請求將官吏捉拿交付獄吏,宰相呂夷簡不高興。

  正好遼國在邊境駐紮軍隊,派遣大臣蕭英、劉六符前來索要關南土地。朝廷選擇聘答的人員,都認爲遼國情形不能預測,不敢前行,呂夷簡因此推薦富弼。歐陽修引用唐朝大臣顏真卿曉諭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出使之事(顏真卿被宰相盧杞排擠出使,爲李希烈扣押,最終遇害),請將富弼留在京師,呂夷簡沒有上報朝廷。富弼就入朝進對,叩頭說:「人主憂慮臣下恥辱,臣下不敢愛惜生命貪生怕死。」仁宗爲此深受感動,先讓富弼接待陪伴遼國使者。

  蕭英等進入宋朝境內,朝廷中使迎接慰勞,蕭英聲稱有病不答謝。富弼說:「我從前出使北方,病臥在車中,聽到命令就起來了。如今中使到而你不拜謝,什麼原因呢?」蕭英慌忙起來拜謝。富弼與蕭英敞開胸懷盡情而談,蕭英十分感動高興,也不再隱瞞實情,就將遼興宗所要求的一切暗中告訴給了富弼說:「能順從,就順從他,不能順從,就用一件事情來搪塞他就足夠。」富弼將這些全部彙報給仁宗。仁宗只答應增加歲幣,並將宗室女子嫁給遼國皇子。

  兩盟契丹

  仁宗任富弼爲樞密直學士,富弼辭謝說:「國家有難,按理應不害怕煩勞,爲什麼反而用官爵來授人呢?」於是擔任使者聘答。到契丹後,劉六符到別館設宴。富弼見遼興宗問好,遼興宗說:「南朝違背盟約,堵塞雁門,增加塘水,修治城隍,讓老百姓成爲士兵,想要幹什麼?羣臣請求興兵南下,我對他們說不如派遣使者索要土地,索求而沒有獲得,興兵也不爲晚。」

  富弼說:「北朝忘記了章聖皇帝(宋真宗)的大恩大德嗎?澶淵戰役,章聖皇帝如果聽從各位將領的建議,北朝軍隊將一個也不能脫逃。而且北朝與中原互通友好,這樣作爲人主獨享其好處,但臣下一無所有。如果要發動戰爭,就會利益全部歸於臣下,而人主就要承擔禍患。因此奉勸發動戰爭的人都是替自己考慮罷了。」

  遼興宗驚訝說:「這是什麼意思?」富弼說:「晉高祖欺騙上天背叛君主,末帝昏亂,土地疆域狹小,上下離心叛亂,因此契丹能保全軍隊而戰勝他們,但壯士健馬物資也失去一大半。如今中國疆域萬裏,精兵百萬,法令嚴明,上下一心,北朝打算髮動戰爭,能保住一定能獲勝嗎?即使獲勝,損失的軍隊馬匹,是羣臣負責,還是人主負責?如果互通友好不斷絕,歲幣全部歸人主,羣臣又能享有什麼利益呢?」

  遼興宗徹底覺悟,不斷地點頭加以肯定。富弼又說:「堵塞雁門,是爲了防備趙元昊。塘水開始於何承矩,這件事在互通友好之前就有了。城隍都是修理好的,讓老百姓當士兵也是爲了補充軍隊的缺額,並不是違背盟約。」遼興宗說:「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其中的詳情,但所要求的土地,是祖宗過去的地盤。」富弼說:「晉以盧龍送給契丹,周世宗又攻取關南,都是不同時代的事情,如果各自索要土地,難道對北朝有利嗎?」

  從遼興宗處出來後,劉六符說:「我們的君主感到接受金帛是恥辱,堅決要求十縣,怎麼辦?」富弼說:「本朝皇帝說,朕替祖宗堅守國土,怎能隨便將土地送給別人呢。北朝要求的,不過是租賦而已。朕不忍心多殺死兩朝赤心之臣,因此委屈自己增加歲幣來代替。如果一定要索取土地的話,這就是一定要破壞盟約,假借這點作爲託詞罷了。澶淵之盟,天地鬼神親自看到了。如今北朝先發兵挑起事端,過錯不在我們。天地鬼神,難道能欺騙嗎?」第二天,遼興宗召富弼一同打獵,將富弼的馬靠近自己,又說獲得土地就可以長久歡樂友好。

  富弼反覆陳述不能這樣,並且說:「北朝既然以獲得土地當作榮耀,南朝一定會以失去土地爲恥辱。兄弟之國,又怎能一國榮耀一國恥辱呢?」打完獵後,劉六符說:「我們君主聽到您所說的榮辱的話,意向十分感動覺悟。如今只有結成婚姻才能夠商議了。」

  富弼說:「婚姻容易產生埋怨隔閡。本朝長公主出嫁,所送聘禮不超過十萬緡,哪裏有像歲幣那樣無窮的利益呢?」遼興宗告訴富弼讓他回去,說:「等你再來時,應當選擇一項能接受的條件,你就將盟誓書約帶來。」

  富弼回朝傳達遼興宗的要求,又從朝廷得到兩條盟約及口傳之詞前往遼國。在樂壽駐紮,對副使張茂實說:「我作爲使者而不看國書,假如國書言詞與口傳之詞不同,我的事情就失敗了。」打開國書看果然與口傳之詞不同,立即騎馬回到京師,在晚上請求覲見,改換國書才前行。等到達時,遼國不再商議結婚之事,一心要增加歲幣,遼興宗說:「南朝將東西給我們時言辭應當說『獻』,否則就說『納』。」富弼爲此據以力爭,遼興宗說:「南朝既然害怕我們,對這兩個字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我們率領軍隊南下,不後悔嗎?」

  富弼說:「本朝兼愛南北,因此憚煩於更改和約,又怎能叫作害怕呢?即使不得已要動用武力,那麼應當以理由充足和無理來作爲勝負,這不是出使的臣下所能知道的。」遼興宗說:「你不要固執,古代也有過這種事情。」富弼說:「自古以來只有唐高祖向突厥借用軍隊,當時贈送東西,或許稱作獻納。後來頡利被太宗捉拿,難道還有這樣的禮節嗎?」

  富弼臉色言詞都十分嚴肅,遼興宗知道不能改變其想法,就說:「我自會派遣人商議此事。」又派劉六符前來。富弼回來上奏說:「臣下用死來拒絕他們,他們的氣焰已受到遏制,可以不允許。」朝廷竟然將「納」字贈與遼國。

  富弼剛開始接受朝命,聽說一女死亡;再受朝命,聽說生下一個兒子,都不顧。又授職樞密直學士,遷爲翰林學士,都誠懇地辭謝,說:「增加歲幣不是臣下本來的願望,只是因爲正在討伐李元昊,沒有時間與契丹較量,因此不敢以死爭執,怎敢接受呢!」

  位列宰輔

  慶曆三年(1043年),授職樞密副使,富弼更加堅決辭謝,改授資政殿學士兼侍讀學士。七月,又授職樞密副使。富弼言:「契丹已與中原互通友好,議者就說平安無事了,萬一契丹破壞盟約,臣下即使死了都還有罪。希望陛下考慮契丹輕視侮辱我們的恥辱,臥薪嚐膽,不忘修治朝政。」將制誥交納仁宗,被罷職。一個月後,又重申以前的任命,讓宰相告訴他說:「這是朝廷特地任用,不是由於出使遼國的緣故。」富弼才接受任命。

  仁宗急切地用天下太平來督責宰相輔臣們,多次下詔督責富弼與范仲淹等,又打開天章閣,給予筆和紙,讓他們寫下要辦的事情;並且任命范仲淹主管西部邊境之事,富弼主管北部邊境之事。富弼上奏當世的事務十餘條和安定邊防的策略十三條,大致內容是進納賢才斥退無能、阻止僥倖之徒、革除過去的弊端爲根本,打算逐步更換監司中沒有才能的人,讓監司裁減所屬各部的官吏。自此「小人始不悅矣」。

  李元昊派遣使者帶來書信,稱男不稱臣。富弼說:「李元昊臣服契丹,而不向我們稱臣,這樣契丹就是天下無敵了,不能允許。」於是斥退其使者,西夏終於向宋朝稱臣。

  慶曆四年(1044年),遼國在雲中受禮,而且出動軍隊與西夏一起討伐呆兒族,這裏離河東很近,仁宗懷疑二邊共同謀劃。富弼說:「沒有理由出兵,契丹是不會幹的。李元昊本來與契丹相約互爲左右,如今契丹單獨享有大量的歲幣,李元昊有怨言,因此在威塞築城加以防備。呆兒族多次進犯威塞,契丹懷疑是李元昊指使的,因此造成了這場戰爭,怎會聯合起來進犯我們呢?」有人請求調動軍隊加以防備,富弼說:「這樣正好中了他的計,臣下請求任其如此。」仁宗於是停止發兵,遼國終於沒有進犯宋朝。夏竦不得志,用流言蜚語來中傷富弼。富弼害怕,請求宣撫河北,回到京師後,以資政殿學士出知鄆州。一年多後,讒言沒有得到效果,加給事中,移青州,兼任京東路安撫使。

  救濟災民

  河朔發生大水,老百姓到處流浪討飯。富弼規勸所部屬的老百姓拿出糧食,加以政府的糧食,獲得公私廬舍十餘萬棟,將流民各地安排,以供給柴水。官吏中前資、待缺、寄居的都給予俸祿,讓他們在老百姓聚集的地方,對老病衰弱者給予糧食,記載這些官吏的功勞,約定到時候替他們上奏請求賞賜。一般五天,就派人拿着酒肉飯菜進行慰問,出於最大的誠心,人人都盡力而爲。山澤森林池塘之出產有利於老百姓生活的,都聽任流民自行獲取,死了的人用大坑合葬,將它叫作「叢冢」。第二年,麥子成熟,老百姓依路的遠近接受糧食回家,共救活五十餘萬人,招募流民爲兵達萬人。

  仁宗聽說後,派遣使者嘉獎慰問,授禮部侍郎。富弼說:「這是守臣的職責。」辭謝不予接受。在此之前,救災的都將老百姓聚集在城中,給流民煮粥吃,結果導致疾病,以及互相踐踏,有的等待救濟數天都不能吃到粥而餓倒,名義是救濟災民,實際上是殺死災民。自從富弼立法簡便周到詳盡,天下相傳來作爲樣板。

  富弼在青州,曾訓練馬步軍九指揮,加強軍隊戰鬥力。到滕元發知青州後,秉承其強軍的方略。後來各路兵馬在歷次徵戰中損失衆多,唯有「青州兵至今爲盛」。

  再度拜相

  王則叛亂,齊州禁兵打算響應,有人到富弼處進行稟告。齊州禁兵不歸富弼統領,擔心事情泄露發生變亂,剛好宦官張從訓受命來到青州,富弼考慮他可以任用,暗中將此事交付給他,讓他騎馬到齊州,發動士卒攻取齊州,結果兵敗,沒有一人得以逃脫。立即自己彈劾所犯專擅的過失,仁宗更加獎賞他,又讓他任禮部侍郎,又辭謝不接受。升爲大學士,調任知鄭州、蔡州、河陽,加觀文殿學士,改宣徽南院使、判幷州。

  至和二年(1055年),詔令授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與文彥博同時被任命。宣制那天,士大夫在朝廷互相慶賀。仁宗暗中觀察知道此事,對歐陽修說:「古人看命觀相,有的從夢中和佔卜中得知,難道像如今人情這樣嗎?」歐陽修叩頭致賀。仁宗身體不適,大臣不能得見,中外憂慮害怕。富弼、文彥博入朝詢問病情,於是假祭祀之事住宿到晚上,每件事都稟報後才做,宮內嚴肅整齊。

  嘉祐三年(1058年),進禮部尚書、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富弼爲相,遵守禮儀,按過去的辦法處理問題,順從公議,沒有任何偏心。史稱其時「百官任職(盡職),天下無事」。

  嘉祐六年(1061年)三月,富弼由於母親去世而離職服喪,詔令爲此免除春宴。按過去慣例,宰相遇到喪事都起任官復原位。仁宗空着職位五次起用他,富弼說這是金革變禮,在太平之世不能施行,終於不聽從任命。

  嘉祐八年(1063年),宋英宗趙曙即位,召富弼爲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加戶部尚書。

  治平二年(1065年),富弼因足疾請求解職,英宗極力挽留,但富弼接連上陳二十餘道請辭奏疏。七月,英宗授他爲鎮海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陽軍(《宋史》作判揚州),封祁國公。

  勸諫神宗

  治平四年(1067年),宋神宗趙頊即位,富弼改任武寧軍節度使,進封鄭國公。富弼又請求罷去自己節度使的職位,神宗於是改授他爲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集禧觀使,並召其入朝。富弼再次以足疾爲由推辭,第二次出判河陽軍。

  熙寧元年(1068年),調判汝州。詔令入朝覲見,允許患病的富弼坐轎到殿門。神宗前往內東門的小殿,讓富弼的兒子富紹隆從宮門進入,而且命他們不要跪拜,坐下談話。神宗從容地向富弼詢問治國之道,富弼知道神宗果敢有所作爲,上對說:「人主的喜好和厭惡,不能讓人窺測到;能窺測,那樣奸人就會逢迎。應當像天監視人一樣,善惡都自取,然後進行懲罰獎賞,這樣功勞和罪惡都各得其實情。」又詢問邊疆之事,富弼說:「陛下即位不久,應當廣佈恩德施行恩惠,希望二十年不提用兵之事。」神宗沉默不語。到日影西移才告退。神宗打算讓富弼以集禧觀使之銜留在京師,但他極力推辭,仍回到汝州。

  熙寧二年(1069年)二月,富弼被升授爲司空兼侍中,並獲賜甲第(上等府第),富弼盡皆全部辭謝,改拜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這時有人向神宗說災異都是天數,不是人事得失所導致的。富弼聽後嘆息說:「人君害怕的只有天,如果不畏懼蒼天,又有什麼事不能幹呢?這一定是奸人想進邪說,來動搖皇帝的意志,讓輔佐諫爭的大臣,沒有地方施展他們的才能。這是治亂的關鍵,不能不盡快救治。」就上書數千言,極力論說此事。又說:「君子小人的進退,關係到皇帝治道的消退與增長,希望仔細辨察,不要以相同爲喜相異爲怒、以喜怒決定任用取捨。陛下喜歡派人偵察外邊的事情,因此奸邪險惡之人得志。又發佈很多親自寫的批文,如果每件事都正確,這也不是做君主的辦法;假如十分之七八正確,積日累月,過失也就多了。如今朝廷內外的事務逐步有所變化,大抵是小人喜歡製造事端,希望陛下仔細觀察,不要有後悔的地方。」

  這時很長時間發生乾旱,羣臣請求奉尊號和使用祭樂,神宗不允許,而以同天節遼國使者應當給皇帝做壽,因此沒有拒絕他的請求。富弼說這是擴大德行的,正應當用這個來在天下顯示,乞求一併罷免上壽。神宗聽從了富弼的建議,當天就下雨。富弼又上疏,希望更加畏懼上天的警戒,疏遠奸邪佞惡,親近忠良。神宗親自書寫詔書進行褒獎答謝。

  力反變法

  熙寧二年(1069年),王安石出任參知政事(副相)。王安石向來與富弼不和,富弼考慮不能和他爭執,多次聲稱有病告退,數十次上章。神宗將允許他告退,問他說:「你告退,誰能夠代替你?」富弼推薦文彥博,神宗沉默不語,很久了才說:「王安石怎麼樣?」富弼也沉默不語。八月,出授武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府。經富弼請求,改判亳州。

  青苗法頒佈後,富弼認爲這樣就會財利聚集於朝廷,而人心分散,堅持不執行。提舉官趙濟彈劾富弼不執行聖旨,侍御史鄧綰又乞求將其交付有司處置,於是以左僕射之職改判汝州。王安石說:「富弼雖受責罰,還不失於富貴。從前鯀由於違命被誅殺,共工由於貌似恭敬而內心傲狠被流放,富弼同時犯有這兩條罪行,只奪去使相之位,又怎能阻止奸邪呢?」神宗不回答。富弼說:「新法,臣下不知曉,不能用來在我的郡縣實行,願回洛陽養病。」神宗同意。不久後,富弼上疏請求告老回鄉,神宗恢復其武寧軍節度使及同平章事之職,命其以司空、韓國公之銜致仕。

  富弼雖然居住在家,朝廷有大事,他都知無不言。郭逵徵討安南,他乞求詔令郭逵選擇有利地位以便進退,來保全軍隊;契丹爭執河東地邊界,富弼認爲朝廷不能答應給地;星象發生變化,請求廣開言路;又請求儘快更改新法,來解除百姓倒懸之急。神宗雖然沒有全部採用,但眷念禮待沒有減少,曾經因爲王安石要推行某種新措施,神宗推辭說:「富弼親手書寫上疏稱『老臣無所告訴,只望着屋頂私下嘆息』的那種情形,很快就會出現了。」神宗對他如此敬重。

  臨終猶諫

  元豐三年(1080年),「元豐改制」施行,富弼被任命爲開府儀同三司。同年,前宰相王堯臣之子王同老上書朝廷說:「先父(王堯臣)任參知政事時,正當仁宗服藥,曾經與富弼和文彥博商議立皇儲之事,正巧第二天仁宗病癒,此事就作罷。」神宗向文彥博確認後方得知實情。神宗嘉獎富弼不自誇功勞,授他爲司徒,並升其子富紹京爲閣門祗候。

  元豐六年閏六月二十二日(1083年8月8日),富弼在洛陽的家中去世,終年八十歲。親手封存遺奏,讓他的兒子富紹庭獻給朝廷,大致內容是說:「陛下即位的時候,正是邪臣採納進言任命官員的時候,聽受不適宜,致使陛下失聰誤明,逐漸養成禍患。如今上自輔臣,下到士人,都害怕禍亂圖謀利益,長久以來成了一種敗壞的風氣,忠誠正直之言,不能再讓陛下聽到。臣下年老害病將要死了,還有什麼要求呢?只是不忍心陛下辜負聖明,於是傾盡肝膽,希望陛下哀惜憐憫愚臣,對愚臣之議加以採納。去年永樂之役(指1082年的宋夏永樂城之戰),兵民死亡數十萬人。如今久戍(意指長年徵戰)不止,難道能諱言過失,由於失敗感到恥辱而不考慮挽救當時的禍患嗎?天地是最仁慈的,難道會和羌夷較量曲直勝負嗎?希望歸還侵佔的土地,停止戰爭讓老百姓得到休息,讓關、陝之間,慢慢地產生生機。加上陝西又設置保甲,修葺教場,州縣都實行,勢頭猶如星星之火形成燎燃之勢,人人都惶恐害怕,很難再任用,還不如罷免停止來懷柔安撫。臣下所陳述的事情,都是對於國事的濟助立竿見影的。至於最重要的道理,則在於聖人的遺教,以及所用的是君子、小人的辨別。陛下審查觀看天下形勢,難道認爲不值得擔憂嗎?」

  神宗覽奏後,感到震驚痛悼,爲他輟朝三日,親撰祭文祭奠,追贈太尉,諡號「文忠」。 同年十一月,富弼葬於河南府河南縣金谷鄉的南張裏。

  元祐元年(1086年)六月,富弼配享宋神宗廟庭。宋哲宗親自篆其碑首爲「顯忠尚德」,讓翰林學士蘇軾撰文刻寫。次年,加贈太師。

  紹聖三年(1096年),宰相章惇執政,認爲富弼「弼得罪先帝(神宗)」,免除了他配享廟庭的資格。到靖康元年(1126年),宋欽宗重新讓富弼配享廟庭。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富弼與歷代功臣四十人從祀歷代帝王廟,當時北宋諸臣入祀的還有呂蒙正、李沆、寇準、王曾、范仲淹、韓琦、文彥博、司馬光。

富弼的詩文

親賓何用舉椒觴,已覺閒中歲月長。不學香山醉歌舞,只將吟嘯敵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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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聖明明許縱心,山川風月恣遊尋。此中若更論規矩,籍外閒人不易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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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始是乞骸年,我向年前已掛冠。都爲君王憐久疾,肯教先去養衰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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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我年齡雖第一,在公勳德自無雙。不推行業終難敵,富貴康寧亦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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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煙霄此半分,繡楣丹檻照清汾。

風簾暮卷秋空碧,剩見西山數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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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宮致政老年間,廟堂嘗享著袍冠。

調和鼎鼐施霖雨,燮理陰陽佐武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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