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淒涼、黃昏庭院,角聲何處嗚咽。矮窗曲屋風燈冷,還是苦寒時節。凝佇切。念翠被熏籠,夜夜成虛設。倚闌愁絕。聽鳳竹聲中,犀影帳外,簌簌釀寒輕雪。
傷心處,卻憶當年輕別。梅花滿院初發。吹香弄蕊無人見,惟有暮雲千疊。情未徹。又誰料而今,好夢分胡越。不堪重說。但記得當初,重門鎖處,猶有夜深月。
摸魚兒·掩淒涼黃昏庭院。宋代。程垓。 掩淒涼、黃昏庭院,角聲何處嗚咽。矮窗曲屋風燈冷,還是苦寒時節。凝佇切。念翠被熏籠,夜夜成虛設。倚闌愁絕。聽鳳竹聲中,犀影帳外,簌簌釀寒輕雪。傷心處,卻憶當年輕別。梅花滿院初發。吹香弄蕊無人見,惟有暮雲千疊。情未徹。又誰料而今,好夢分胡越。不堪重說。但記得當初,重門鎖處,猶有夜深月。
起句「掩淒涼、黃昏庭院,角聲何處嗚咽。」便在籠罩着一片淒涼的氣氛下,從視覺上展現出黃昏日暮時庭院荒索的景象。接着又從聽覺上寫遠處的角聲,耳聞角聲,卻辨不清傳自何方,彷彿四面八方都在嗚咽。置身於這種情境中,一個本來就抑鬱寡歡的人,更感到心神茫然不知所從。「矮窗曲屋風燈冷」,雖然窗低屋深,但經年累月,已經很不嚴實的房屋,寒風仍然透牆入戶,吹動燈火搖搖晃晃,連屋中的主人也不禁寒慄起來。這句詞,意在表現詞人內心的寒冷與情緒的波動。接下來以「還是」二字喚起昔日「苦寒時節」的追憶。同是「苦寒時節」,但心情冷暖卻竟然如此不同:過去曾與戀人噓寒問暖的情景一一成爲往事;如今心頭的餘溫尚在,不過單憑這一點餘溫怎能敵得住嚴冬襲來的酷寒呢?於是詞人凝立良久,沉溺於感傷的情緒中不能自拔。此時映入眼簾中的「翠被熏籠」,從前是那麼溫暖,現今人去物在,夜夜只是虛設牀頭,只能使人觸目傷情罷了。
那麼,既然「夜夜成虛設」,又何必睹目傷心而不把它收揀起來呢?當然其中自有一番用意。馮延巳《菩薩蠻》詞:「翠被已消香,夢隨寒漏長。」可見詞人「念翠被熏籠,夜夜成虛設」大概是希望藉此招來魂魄(翠被原與招魂有關,宋玉《招魂》:「翡翠珠被,爛齊光些」就是明證),渴盼戀人夜夜入夢,重溫「熏籠蒙翠被,繡帳鴛鴦睡」(韋莊《酒泉子》)的當年舊情。然而,好夢難成,寄望得愈深切,失望得也就愈沉重,結果反而夜不成寐,「倚窗愁絕」──只好起來倚窗待曉,形影相弔,度過這漫漫長夜了。傷心人此時此刻多麼需要一些兒寧靜,可是「聽鳳竹聲中,犀影帳外,簌簌釀寒輕雪。」窗外庭間的鳳尾竹叢被寒風吹動,發出簌簌聲響。夜深人靜,詞人獨自一人,僅隔一重薄帳,戶外輕雪飄落的聲音聽得那麼分明。可以想象,輕雪之後,隨之而來的將是更加寒冷的日子。從上片所寫的情與景來看,天寒不解人意冷,而心寒又得不到溫暖,內外交迫,寒上加寒,詞人將怎麼度過這漫長的嚴冬呢!
下片起句:「傷心處,卻憶當年輕別。」全然是自責的口吻。「傷心處」便是指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因此,詞人自然而然地追憶起當年與戀人離散的情由。雖然其中原委在詞中並未直說,但此處特別拈出「輕別」二字,可見當初與戀人分手決不是因爲生活或感情上發生什麼重大變故和分歧,同時,也說明責任主要在詞人一方,如今自己釀成的悲劇只好由自己來做這場悲劇的主角。除了追悔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下句「梅花滿院初發,吹香弄蕊無人見,惟有暮雲千疊。」這裏是把物態幻化爲人情。枝頭的梅花散發着陣陣幽香,花蕊含笑彷彿有意逗人愛憐。這一切都分明看在眼裏,卻又偏說「無人見」,似乎失於文理,但卻耐人尋味:一則情人遠別,她再也看不到這誘人的梅花;二則詞人心情憂傷,儘管雪夜梅綻,清景無限,卻無心玩賞,豈不見也等於不見嗎?依舊是當年美好的賞梅雪夜,然而伊人卻不同在,纏綿悱惻,對景難排。舉目遙天,惟見暮雲千重萬疊,思念的人兒卻天各一方,又到哪裏去尋覓她的蹤跡呢?「情未徹,又誰料而今,好夢成吳越。」當初的輕別既然不是由於愛情的破裂,卻落得個情未終而緣已盡,好夢未竟而反目成仇(吳、越是春秋時代有世仇的敵國。這裏是借指情人之間的反目)的意外結局。這麼一場令人追慕的戀情,既然未能始終如一,就應該從此了結,免受折磨。但如今雖然人各一方,卻偏偏藕斷絲連,「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周邦彥《蘭陵王·柳》)。應該看到,這裏詞人有一句內心獨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是,既有當初,又豈能沒有今日呢?
最後,從「不堪重說」起,詞人轉而自慰,這只是出於心靈上的自我安慰。其實不「說」不等於不想。想什麼?自然是千種風情,萬般恩愛……但詞人卻將如此複雜微妙的感受竟出乎意外地概括成一個單一的獨立意象:「重門深鎖,猶有夜深月。」重門鎖後,只有那深夜的明月知道這一切。牛嶠《應天長》詞:「鴛鴦對銜羅結,兩情深夜月。」卻又都不說出這一切,只好由讀詞的人自己去聯想:當初,月影嬋娟,兩情歡愛,不願就眠;月下攜手,寒夜賞梅,自有一番「除卻天邊月,沒人知」(韋莊《女冠子》詞)的情趣。如今又是輕雪之夜,滿院梅花初放,感到的卻只有苦寒。……這豈不是又在「重說」了嗎?不過不是詞人說而是讀詞的人在替他說罷了。
「程垓」字正伯,眉山(今屬四川)人。蘇軾中表程之才(字正輔)之孫。淳熙十三年(1186)遊臨安,陸遊爲其所藏山谷帖作跋,未幾歸蜀。撰有帝王君臣論及時務利害策五十篇。紹熙三年(1192),已五十許,楊萬裏薦以應賢良方正科。紹熙五年(1194)鄉人王稱序其詞,謂「程正伯以詩詞名,鄉之人所知也。餘頃歲遊都下,數見朝士,往往亦稱道正伯佳句」。馮煦《蒿庵論詞》:「程正伯悽婉綿麗,與草窗所錄《絕妙好詞》家法相近。」有《書舟詞》(一作《書舟雅詞》)一卷。 ...
程垓。 「程垓」字正伯,眉山(今屬四川)人。蘇軾中表程之才(字正輔)之孫。淳熙十三年(1186)遊臨安,陸遊爲其所藏山谷帖作跋,未幾歸蜀。撰有帝王君臣論及時務利害策五十篇。紹熙三年(1192),已五十許,楊萬裏薦以應賢良方正科。紹熙五年(1194)鄉人王稱序其詞,謂「程正伯以詩詞名,鄉之人所知也。餘頃歲遊都下,數見朝士,往往亦稱道正伯佳句」。馮煦《蒿庵論詞》:「程正伯悽婉綿麗,與草窗所錄《絕妙好詞》家法相近。」有《書舟詞》(一作《書舟雅詞》)一卷。
會麟山別業再次前韻四首 其四。。孫承恩。 物外乾坤別,樽前意興深。雲山欣屬目,事業愧初心。野水淡秋思,庭槐生夕陰。商歌二三子,逸響振雲林。
妾本南國姝,父母愛如珠。
貌豈慚明鏡,身才稱短襦。
學成採蓮唱,曉出橫塘上。
舟小復身輕,隨風兩搖盪。
歸時曲岸傍,恰見貴遊郎。
輟歌欲轉棹,花淺不堪藏。
將嗔卻成哂,相問那能隱。
雖憐郎意深,終嫌妾家近。
回首各盈盈,南湖月又生。
煙波三十裏,都是斷腸情。
江南意。明代。高啓。 妾本南國姝,父母愛如珠。貌豈慚明鏡,身才稱短襦。學成採蓮唱,曉出橫塘上。舟小復身輕,隨風兩搖盪。歸時曲岸傍,恰見貴遊郎。輟歌欲轉棹,花淺不堪藏。將嗔卻成哂,相問那能隱。雖憐郎意深,終嫌妾家近。回首各盈盈,南湖月又生。煙波三十裏,都是斷腸情。
寥落黃初後,詞壇更幾人。齊梁紛藻繪,元宋轉荊榛。
盛世佔龍馬,明時起鳳麟。黃河懸日月,嵩嶽降星辰。
屈宋休前代,盧王祇後塵。才高梁苑客,賦擬洛川神。
意氣橫今古,馳驅邁等倫。垂髫遊上國,聳翮戾高旻。
天詔頒黃屋,星槎下紫宸。通滇窮越巂,諭蜀近峨岷。
吊古多停騎,違時蚤乞身。攜尊漳水夜,飛蓋鄴園春。
歲序堪藜杖,鶯花暫釣緡。九重思麗藻,雙闕召詞臣。
邂逅邊徐合,賡酬李薛頻。雞林傳製作,鳳沼降絲綸。
帝命軒輶出,人看斧鉞巡。橫經非寂莫,執憲豈沈淪。
絳帳絃歌日,青衿問字晨。嶽蓮垂二華,宮柳暗三秦。
仙掌金莖舊,咸關紫氣真。夔龍方步武,鵩鳥遽酸辛。
消渴相如伍,修文子夏鄰。調高原寡和,道喪孰知津。
彩筆精靈遠,瑤編絕藝陳。千秋垂燦爛,一代仰嶙峋。
鸞掖名長在,龍門跡未湮。淒涼玄閣草,重睹玉堂賓。
貌識鄱陽烈,詩傳水部親。轉教山鬥望,悵絕潁溪濱。
讀何氏集三十韻。明代。胡應麟。 寥落黃初後,詞壇更幾人。齊梁紛藻繪,元宋轉荊榛。盛世佔龍馬,明時起鳳麟。黃河懸日月,嵩嶽降星辰。屈宋休前代,盧王祇後塵。才高梁苑客,賦擬洛川神。意氣橫今古,馳驅邁等倫。垂髫遊上國,聳翮戾高旻。天詔頒黃屋,星槎下紫宸。通滇窮越巂,諭蜀近峨岷。吊古多停騎,違時蚤乞身。攜尊漳水夜,飛蓋鄴園春。歲序堪藜杖,鶯花暫釣緡。九重思麗藻,雙闕召詞臣。邂逅邊徐合,賡酬李薛頻。雞林傳製作,鳳沼降絲綸。帝命軒輶出,人看斧鉞巡。橫經非寂莫,執憲豈沈淪。絳帳絃歌日,青衿問字晨。嶽蓮垂二華,宮柳暗三秦。仙掌金莖舊,咸關紫氣真。夔龍方步武,鵩鳥遽酸辛。消渴相如伍,修文子夏鄰。調高原寡和,道喪孰知津。彩筆精靈遠,瑤編絕藝陳。千秋垂燦爛,一代仰嶙峋。鸞掖名長在,龍門跡未湮。淒涼玄閣草,重睹玉堂賓。貌識鄱陽烈,詩傳水部親。轉教山鬥望,悵絕潁溪濱。
從狩武岡和胡學士韻二首。明代。楊士奇。 丹崖翠嶺接岧嶢,萬騎交馳不憚遙。前隊綵旄穿碧樹,中軍黃幄麗晴霄。雲藏網罟參差出,草合岡原邐迤燒。農事已閒脩武事,共懷詞賦從鑾鑣。
見雲雷垂垂不雨悵然有作。明代。李夢陽。 大梁城東雲出雷,捩風拖雨故徘徊。黃鸝坐樹深無語,紫燕銜泥阻未回。即恐孝娥爲早冢,不聞神女傍陽臺。火雲西日垂垂暮,屋隙愁看返照來。